==第115章==
沈奕瑶和严嫣接到镇国公的捎信,便匆匆来到了镇国公府。
一大家子齐聚一堂。
沈奕瑶听完事情经过,当场便腿一软瘫倒在地,还是严嫣强行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这可怎么办才好……”沈奕瑶满脸惊慌失措,又羞又愧,“我这便回去与他和离!”
坐在首位的镇国公,摇了摇手,“这会儿说和离已经晚了。那边时间紧迫,这边前面和离,后面爆出那样的事,是个人都知晓咱们家一定知道,并且当初他去平沙关,是咱们家安排去的,如今想撇清很难。”
“都怨女儿不好,怎么瞎了眼找了一个这样的人!”
沈奕瑶望望年迈的父母,与满面愁容的兄嫂,再看看身旁的女儿,一时悲从心头来,伤心欲绝的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牵连了孩子,也牵连的家里……”
沈鼎开口道:“如今再说这些都晚了,最紧要的是想一个可以安然渡过这道难关的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沈二夫人愁眉紧锁道:“除非是答应对方的条件。”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们沈家绝不能做出这种不忠不义、令后世唾骂之事!镇国公府几代经营出来的名声不能一朝尽毁,我们要对得起跟随自己的将领,对得起死在平沙关的为了保家卫国的兵士,要对得起这举国上下的黎明百姓,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以后这种提议不要再说,沈家的人哪怕满门尽丧,也不能干出这种事来!”
沈二夫人面色一白,嗫嚅道:“爹,我并没有这种想法,只是说说而已。”
沈二夫人作为沈家的媳妇,她以沈家为荣,并且自豪,但她毕竟不是从小在沈家成长的,所以并不能理解沈家男人刻在骨子里的那种荣誉感。
沈家的男人都是从小听祖祖辈辈的事迹长大的,沈家的荣誉感与责任感天生就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也许在许多事上,他们选择了旁观,但在大是大非之上却是从未迷惘过。
事情最终还是没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来,幸好那边错估这边传递消息的速度,给的时间尚有充裕,所以还是有时间想一个万全之策的。
这一夜,对于所有人都是一个难眠之夜。
沈奕瑶回来之后,虽面上不显,但没一刻能停下心中的惶恐不安。严嫣沉默得厉害,她比沈奕瑶更要清楚这其间的内里,所以想的也就要更多一些。
其实若不是因为她娘和她还有阿陌,镇国公府完全可以独善其身,只需将他们三人作为弃子,以镇国公府的功勋,加上她外公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一心为大熙的形象,又是主动大义灭亲,圣上一定不会责怪于沈家,毕竟镇国公与其女婿不合,如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不论是外公还是舅舅舅母,没一人提出这个办法。
明明沈家是被她们连累了!
家人是什么?
是到了死亡关头,还依然能不离不弃的!
严嫣早早的便歇下了,丫鬟们见她去了一趟镇国公府,回来情绪便不太好,进进出出皆是轻手轻脚的。
严嫣感觉自己躺了好久,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躁得厉害,总有一种几欲想将什么打乱的冲动。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了身。也没有惊动守夜的丫鬟,自己换了一身简便的劲装,又披了一件玄色披风,悄悄离开凝香阁。
严嫣如今的轻身功夫还算不错,认准了方向,一路疾行。
内城大街之上,静谧非常。
此时风高月白,夜色迷人,只是偶尔有打更声远远传来。
骆怀远有曾与严嫣提起过自己住在什么院落。
他的动机不良,其实也是标榜着自己有多么多么的在乎严嫣。说四皇子府的正院自己一直未住,只等着迎接它的女主人。也因此,严嫣知晓骆怀远所住院落的具体位置。
摸了进去,四皇子府的守卫松散,与守备森严一点关系都没有。
路过正院之时,发现有侍卫严以待命,又有几波侍卫不停的围在周遭巡逻。严嫣只是一笑,便斜插了过去。
这个狡猾的,还会玩障眼法!
到了地界,一片寂静无声。
严嫣找了一扇窗户,用手轻轻一震,里面的窗闩便松开了,她身手敏捷的翻了进去。
室内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月色之中,所以大体还是看得清具体方位的。
严嫣直往床榻的方位去了,她想叫醒骆怀远让他点上灯。
俯下身去叫人,去发现床上没人,正欲直起身,突然肩膀的位置被人用硬物抵住了。
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半夜三更跑到我这里来,别告诉我你是来遛弯儿的!”
“小胖!”
两个声音是一同响起的。
“嫣嫣,你怎么来了?”对方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丢开手里的火统,便抱了上去。“嘤嘤嘤嘤,你是不是想我了,才来看我的?早知道你要来,我就洗白白穿好性感睡衣,在床上等着你。”
性感睡衣是什么,严嫣并不懂,但也能知晓这货肯定没说好话。
还未出声,就被人没头没脑亲了过来。
“我可想你了,正预计着要不要摸着夜色去看你,咱俩真是心有灵犀啊!”
这货一边没头没脑的亲,还一边诉说着无尽相思。骆怀远要是发动铺天盖地似的进攻,严嫣是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一来这货体积太大,完全是上下左右前后都没有躲避的余地;二来这货天赋异禀,他能一边打着嘴炮,将你说得头晕脑胀,一边干自己想干的事情,脸皮又厚,推都推不开。
所以当严嫣好不容易推开他时,小嘴已经被亲得生疼了。
“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把灯点上,我有事情和你说。”
骆怀远这才不甘不愿松开了手,去将灯点燃。
晕黄色的光亮了起来,此时室内的环境在纳入严嫣的眼底。这间卧室布置简洁明了,唯独让人侧目不已的就是那张很大的床,估计睡下五个骆怀远都有空余。
“有什么事,咱们坐下说。”
骆怀远拉着严嫣的手便坐在了身后的床榻之上。
外室的小安子听到里头的动静,揉着眼睛走了进来。进来看到坐在床榻上的严嫣后,不敢置信的又揉了下眼睛。
骆怀远瞪他一眼,“看什么看?没看你家王妃来了,还不去将好吃的好喝的都端上来!”
小安子忙点点头,吓得屁滚尿流退下了。
这、这、他家王妃确实不同寻常,他说他家殿下半夜摸人家姑娘闺房,已经够出格了,没想到还有一个半夜摸男人卧室的,她是怎么摸进来的?
小安子脑海里写满了一圈问号。
“你胡说什么!”
骆怀远笑眯眯的,舔着脸道:“我哪有胡说,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嫁给我,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脸上的笑容是很纯粹的,可以看出一点杂质都不搀。这样的笑容在骆怀远脸上极少见到,他平时不是贼贼的笑,就是意味深长的笑,要么就是眯着眼坏笑。
总而言之,那种不正经的形象永远与正能量无关。
可你能说他不是一个好人吗?也许他有些秉性确实让人非议,但至少在对严嫣之上,确实是掏心掏肺的,只差把整个人都奉献了上去。
严嫣不是石头心,所以早就被这种全然付出不求回报,被那些细微末节的点点滴滴将心捂得滚烫。甚至这段时间,她偶尔也会想象日后嫁给他的情形,想必是一定是非常幸福开心的吧。
可如今这种开心与幸福却再度离她而去……
她的眼神不由便感伤了起来。
骆怀远心中一阵阵忍不住的恐慌,这种感伤让他想起上辈子。
上辈子的云王妃,很多时候都是以极为强悍的面孔面对众人的。可骆怀远也是见过她那种孑然一身、满身孤寂的样子,偶尔露出的那一抹感伤让人为之心悸。
他笑得灿烂如花,忙出声打断:“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你老公我,我将他捏碎了给你出气。”
他臭屁的做出了一个碾压的手势。
严嫣绷不住想笑,悲喜交加的神色,在她脸上画出怪异的弧度。
“骆怀远,我跟你说认真的,你想个法子将咱俩的婚事退掉,我不能嫁给你了……”
对方的眼神灼灼发亮,让严嫣不敢直视,忍不住垂下了头。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后悔不想嫁给我了?你是不是看中别人了?你这个负心的婆娘,枉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告诉我对方是谁,我保准不打死他……”
“你别耍宝了,我跟你说是认真的!”
骆怀远这才凝住了表情,眼神深邃的吓人。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噙着一抹说不清意味的笑,“好吧,既然你是说认真的,那么告诉我理由。”
严嫣并没有想过要瞒他,她也是想了许久才下了这个决心。
她将发生的那事一五一十的告诉骆怀远。
骆怀远听完,满脸诧异。
“这就是你不能嫁给我的原因,你爹做下的事与你何干?没事没事,从咱俩定下亲事,在名义上你就不是属于严家的人了,而是我骆怀远的媳妇。就算牵连上所有人,也不会牵连上你。你别怕,我不怕被你连累,我本就是一个让所有人看不上的皇子,多一个罪臣之后做媳妇也没啥,这就叫做虱子多了不怕痒的道理。”
“可是我不能丢下我娘,还有阿陌。”
严嫣一直不敢去看骆怀远,只用那种飘忽而轻柔的声音,轻轻说道:“这件事本就是严家连累了镇国公府,哪怕我再不愿也不能抹除我姓严的事实。我不能让外公让沈家受了我们的牵连,遭受这样不公的待遇。我准备明日与娘商议,由我们母子三人站出来揭发严霆的所作所为,同时与沈家断绝关系。”
这是严嫣所想出的唯一的能保全镇国公府的办法。
就如同之前她所想的那般,既然外公他们不忍,就由他们自己来。没道理镇国公的百年基业,就被一个严霆给毁了!
骆怀远神情激动起来,“你脑袋是被门挤了还是怎地,他严霆做下的恶,凭什么让你和伯母还有小阿陌去担?”
可严嫣的表情实在认真,骆怀远也粗略想过了,这确实是目前唯一的一个办法。由沈家的人站出来揭发,也就代表着镇国公府的立场,圣上念着镇国公府的劳苦功高也不会追究沈家的责任。
就算有个万一,还有沈家的免死金牌保着。
可严嫣呢?沈奕瑶呢?严陌呢?
为了表示镇国公府的立场,他们必然只有一个下场,以死证明清白!
也只有极为惨烈的死,才能证明沈家确实与此事无关!
骆怀远甚至能想象,一旦确定这个办法,沈奕瑶母子三人定然会一同自尽,以这种决裂的方式将严霆的罪行大白于天下。
到了那个时候,自然没有人敢拿着翁婿关系来说事,没看到别人家的女儿外孙外孙女都以死明志了吗?
舆论与人心都是同情弱者的,虽然这样很变态,但确实有用。也许沈奕瑶母子三个确实很冤枉,可别忘了这里是罪有株连的古代,谁让你有这样一个丈夫与父亲。
这件事从一开始严霆犯下之后,便埋藏了一个引子,只是到了此时才显露出来。谁都没有想到一旦显露,就是能将所有人都全部炸死的晴天霹雳。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一定还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