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夜色袭来,施甜甜的心开始流浪,来自灵魂深处的孤独也在蔓延。阳台上摆着一张透明玻璃制成的圆桌子,为了让它看起来没那么孤单,施甜甜喜欢将一盆水仙花放置在桌子上,粉色的花蕊如同羞怯的小姑娘,让人看起来心生怜悯。
旁边的两张藤椅是两年前和非鱼一起去百货市场买来的,价格虽然便宜,但质量很好。
裴亦堂一回来就看到了施甜甜落寞地坐在那里喝着昨天那买来的啤酒,一口接着一口。
岁月悄然,物是人非。
每次看到她强颜欢笑的时候,心脏就好像被魔爪撕裂一般。
“喝酒伤身,少喝点。”
说这话时,施甜甜一愣,惊讶地回头去看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从他嘴里出来倒也生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就像平凡夫妻,说着日常的话。
“你怎么来了。”
施甜甜看着他换上鞋子脱下外套,然后手里提着一盒东西向她走来。凭着她多年优秀的嗅觉,她知道,是烧烤摊旁边打包回来的炒米粉。
“来就来呗,带什么礼物啊!”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毫不客气地打开大吃特吃。
阳台里弥漫了很香的气味,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裴亦堂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从孩子没有了之后,她越发不想吃东西,原本只有九十斤重,现在比之前更轻,看起来不知道有没有八十了。
骨瘦如柴,说的就是她吧。
“你又不吃饭么?”裴亦堂上下打量着施甜甜,眉头紧蹙。“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吃不下饭。”施甜甜三五几口就把炒米粉消灭干净,顺势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抹嘴。
裴亦堂神情严肃,如果他没有从外边打包东西回来,她是不是就这样饿到天亮。他知道,孩子是她的心病,一日想着,一日就不会痊愈。
可是,让她忘记自己的孩子,这样做对她实在太残忍。他不忍心,不忍心再次看到她哭得撕心裂肺,恨得不能抽身。
“我最近学会了几道菜,明天一起去市场买菜吧!”
裴亦堂承认,他是怕了。
害怕她再次遇到同样的危险。害怕她放弃了自己。
陈秘书说过,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得先抓住她的胃,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她绑在自己的身边。
施甜甜惊讶得合不拢嘴,微微侧目,裴亦堂的双手上起了几个水泡,有些似乎被他挑破扯了皮,红色的指肉刺眼,让她无端心痛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施甜甜走进房间拿出医药箱坐回阳台的藤椅上,“你坐下,我帮你处理伤口。”
别看他长得很强壮,小时候的他也曾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尽管到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家里有钱,哪会让他有下厨的机会?
为了她而学炒菜么?真是傻瓜!
手上的清凉与刺痛让他瑟缩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施甜甜给他的双手上药。别看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内心火热得很。
“听说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办酒席?”
施甜甜动作一顿,眼皮动了动,像是嘲讽自己一般轻哼了一声,“办不办酒席很重要吗?”
放在以前,她真的很想穿上漂亮的喜服跟他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可是,他的记忆没有恢复。
“当然重要!我们裴家可是名门大户,商业界的佼佼者。不管是婚姻还是事业,我们都很看重,如果他不给你办酒席啊,就足以证明他欺负你。”裴非凡站在门口非常的生气,手里的拐杖用力的往地上一敲,然后看向惊讶的裴亦堂,没好气地说道:“就是你没有好好照顾她,才让她陷入不净之地。”
“爷爷,您怎么来啦?”施甜甜赶紧起身把桌面上的啤酒瓶子一股脑的扔进垃圾桶,然后尴尬地甩了甩手才走出去迎接他和老管家。“这么晚了还跑过来是有什么大事吗?”
裴非凡心疼地拉着施甜甜的手坐在沙发上,面上尽显沧桑,“娃儿,人一生就这么一次婚姻,我不想委屈你呀,不给你办婚礼我总觉得很愧对你的家人,虽然他们不在了,但我还是想让他们看看你漂亮的样子。”
说到家人,施甜甜的神色突然黯淡起来,想起一张张熟悉的笑脸,仿佛他们还在自己的身边。
“裴亦堂失忆,和我不熟。我不想在他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举办婚礼,感觉是在占他便宜。”
施甜甜说这话的时候是委屈的,但目前的情况来说,举办婚礼根本就没有必要。因为怕她高高兴兴和他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候,突然某一天他想起了以前的事,又开始闹得满城风雨。
裴非凡一听,立马扬起拐杖往裴亦堂身上打去,“瞧你这不肖子孙,看到没,人家都在处处为你着想。”
裴亦堂垂首看向施甜甜,没等他说一句话,裴非凡的声音又开始响了起来。“你别看她了,再怎么看人家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理你了。”
裴非凡的话就像鞭打在他身上的荆棘,刺人痛死了。
“爷爷,您别这样说,我和亦堂的事需要一段时间来沉淀,不着急的。”
裴非凡蹙眉思索,“爷爷不急,就怕我看不到你们携手并进的时候,心里害怕你爷爷会给我个教训。”
“爷爷别胡说,以后多得是机会带着曾孙去玩耍呢!我就怕啊,您会不耐烦。”施甜甜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安慰道。
裴非凡一听,脸上笑容像一朵菊花一般,“那你们尽快,我等着。”
看到他老顽童的模样,施甜甜忽觉得被坑了一般,不过,只要他老人家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吧。
裴非凡没有多留,上来坐一会儿也就喝了一杯茶,看到两个人尴尬的气氛。满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年轻人呐,就喜欢虐来虐去。哪像我当年跟你奶奶,天天恨不得腻在一起。唉,人老了,管不了了,管不了了。”
两个人沉默不语,谁也不看谁,就好像闹了矛盾的小孩,现在还在记仇。
裴非凡喝完最后一口茶扶着拐杖颤悠悠地站起来,老管家急忙上前扶住,将他带到空旷一点的地方来。
临了,裴非凡还不忘用拐杖给了裴亦堂一棍,“女人是用来哄的不是用来看的,别整天板着个脸,人家又不欠你什么。”
裴亦堂没有回话,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掂量,裴非凡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蠢驴就是蠢驴,不可教也。”
施甜甜噗嗤一声笑,引来裴亦堂责备的目光。他阴沉着脸,起身扶着爷爷出门,施甜甜紧随其后,一起将他们送到地下停车库。
“爷爷再见!”施甜甜朝着他摆摆手甜甜一笑。
经历过风霜的裴非凡又怎会不知她心底的痛,隐忍着苦楚强颜欢笑。
当小车离开地下室,裴亦堂拉着她有些微凉的纤手冷冷地笑着,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小小的怒气,“爷爷骂我,你很开心对吗?”
话音刚落,直接将她按在大柱子边上,来了一个霸气的壁咚。
“哇,你神经哦。”
身上散发的酒气像是要把他迷醉一般,害得他突然间晕头转向起来,寂静的停车场内除了汽车的尾气,还有的就是她身上的幽香。
这幽香在很早以前就已经闻到过,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越来越清晰。
“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是不是穿着黑色的?”
“什么黑色的?”
“就是里面那件!”
如此直白的话让施甜甜突然间害羞起来,回想起第一次去找他,却被他拙劣的演技给骗了,当时是真的非常气愤,可现在想想觉得很搞笑。
裴亦堂没有顾忌什么,直接撩开她的外衣探着头看尽一片春光。
两个人从没有这么大胆的在外边做过这样的事情,连在家里也没有。
“变态!”施甜甜突然给了他一巴掌,赶紧地捂住自己的衣服,“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裴亦堂突然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施甜甜,脑海里又突然闪过一个他被打的画面,“你又打我。”
“打你怎么了,打你还要看时间啊!”她真是气到忽略了他的话。以前从没有觉得他有这个胆子撩她衣服,现在看来,他之前是在扮猪吃老虎。
等等,他刚才说了“又?”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施甜甜双眸里迸发出希望的光芒,看起来非常的高兴。
裴亦堂紧皱着眉头没好气道:“想起了有那么一瞬间我被你打过。”
“对对对,还有呢?”
还有?
“我以前经常被你打么?”
“额……也没有经常,只是偶尔。”施甜甜尴尬地笑了两声,“你惹我不高兴的时候我才打你的,平时对你蛮好的哟。”
“我不信。”裴亦堂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见到她淘气的模样,嘴角的弧度发自内心的扬起。
有的时候,人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被其他情绪影响着。比如说被心里的那个她所牵引着,她开心,他也跟着开心;她难过,他也跟着难过。
所以,夫妻本是一体的,福祸相依,永生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