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碎的生活难以达到自己想要的那种至善至美的境界,缺陷和遗憾丰腴了她的心头,让痛苦和绝望唇齿相依。
现实残酷,让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
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倏然间变了个模样。
她见过百花凋零的样子,也知道光阴正在流逝。将仇人送进大牢之后,本以为可以带着愧疚和遗憾与岁月道别,却不曾得知,时至今日,施甜甜再次见到了梁玉玲的身影,竟然会再一次让她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她出事的那段日子距离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本以为老天爷对她已经够苛刻与残忍。却不料,还要将她的仇人重新放在她面前,让她沉压在心底的相思痛楚与愧疚再次重现。
恨得真,恨得纯粹,痛也就蚀骨,不掺一丝杂质。
施甜甜冲着激动的裴亦堂笑了笑,眉眼中尽显伤感之气,“我该相信你么?”
她曾去过他以前住的房子,他曾阻拦过她前进的脚步。但是,眼睛所看到的事实不容他人质疑。
那满墙满桌的照片,那令人痛彻心扉的笑脸。
她和他,连一张同框的照片都没有。
而他和梁玉玲却连结婚照都有了。
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也是一个多么让人心碎的故事。
裴亦堂刚想说他的决心,却被门口站着的人影带走了目光。
“梁玉玲,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此刻,天空吹着凉凉的秋风,带着飘零的黄叶,扬起了窗口的白色窗帘。
他冷冷看着她,好似在等她一个结果。
梁玉玲抬头,见到他发怒的神情,竟然笑了,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我表现好,可以被人保释。但是我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见你,迫不及待地想见你。”
那一刻,施甜甜承认,她真的想要放弃这一段感情。
“我不想见你。”裴亦堂垂下眼帘,厌恶般转过头。
“别这么说,我今天来是带了礼物的,你看。”梁玉玲忍着痛从包里拿出两个枕头套,上面用上好的针线绣出了两个相偎依的人物背影。“我坐牢时自己缝制的,你以前说过想要两个我缝制的枕头,现在,我做出来了。”
那段日子,她伴随着牢里的灯光,缝制这寓有“百年好合”之意的枕头套。她让纤纤细手引着细针,细针引着各种颜色的丝线,从枕头套的这一端到另一端,小心翼翼地循着向往幸福生活的线索,一点点向前。
施甜甜从来没有想到梁玉玲会做得到如此细腻的活计。
然而,这番良苦用心,终究没有将爱情的伤口给缝合住,在那漫漫寂寥的长夜中,她只得到了因最初的邂逅而激起短暂的爱情源头。
在她想要霸占结婚证上的位置时,还未来得及动手,对方已经风风火火拉着别人登了记。
施甜甜一个字没说,光是裴亦堂的一句话就将梁玉玲从天堂打入地狱。
“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不期待那些了。”
仅仅几个月的牢狱之灾就想让他原谅她,这辈子是不可能的。她害死他的孩子,让他的妻子身受重伤,凭什么现在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出现在他面前。
她心口一紧,突然下意识地跪在他的床边拉着他的手,忽然间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你就不能再娶多一个老婆么?”
“不能。”裴亦堂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
施甜甜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梁玉玲,你是当我不存在是吗?”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施甜甜朝着她说道:“这个医院设有精神科,你可以去看看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我告诉你,你再敢和我老公叽叽歪歪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梁玉玲微怒,双手紧紧地抓着枕头套,青筋暴起,似乎恨不得用眼神杀死眼前这个嚣张的女人,“你就不怕亦堂生气?”
“生气又怎么样,不生气又怎么样。他还能站起来帮你打我么,再说了,我打你还需要问过他吗?”
施甜甜站起身揪住梁玉玲的衣服,隔着床也要对她的头捶了一下。像是做给裴亦堂看一样,情绪激动地抓着她的头发用力一扯,“我跟你们讲,自打我孩子没了之后雌性激素就过剩,你们可千万不要惹我。否则,下场会很惨。”
你可以发神经,我也可以发神经,看看谁更加厉害。
梁玉玲嘶吼着拉扯施甜甜的手,尖锐的指甲抓伤她那白皙的手背。
施甜甜“嘶”了一声立即松手。红着眼睛将手伸到裴亦堂面前,委屈巴巴道:“你看,伤得不比你轻。”
手背以及手腕上纵横交错的伤呈现在他眼中,裴亦堂没忍住心疼,瞳孔缩了缩,“梁玉玲,你居然敢伤她!”
梁玉玲被他的怒吼镇住了心神,胸膛上刺眼的红特别醒目,她忽略他方才的话,没能克制住激动的情绪大喊了起来,“你的伤口流血了。”紧接着,她按住了床头上的呼叫铃然后指着施甜甜斥责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害人精。”
那一刻,施甜甜笑了,如同疯魔般绕过床尾来到她身边。
“裴亦堂刚刚说你胆敢伤我,你是不是耳背?”她直接拉着梁玉玲的手用力甩到一边去,呵斥道:“我老公的事不关你事,就算他死了,也不会让你去悼念他。”
梁玉玲倒退几步勉强站稳脚跟,不敢置信地看着施甜甜,“你居然诅咒他!”
施甜甜轻笑一声,“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你在这里假激动什么。再说了,我们夫妻的事你为什么总要过来参合呢?”
她的眼里已经没有感情,只剩下麻木和空洞,“你就不能当个正常人滚出我们的世界么?”
悲痛就这样措不及防地涌进心头,就如同在深渊里挣扎的时候突然间抓住了救命稻草却又在下一秒被人剪断一样,梁玉玲时而抓住了裴亦堂时而又让他给溜了。
这种没有办法留住的男人还放在心里干嘛?
“裴亦堂,我最后问你一次。”梁玉玲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平缓地问道:“你是要我,还是要施甜甜?”
话音刚落,裴亦堂的主治医生就赶了过来。
答案也就在那里戛然而止。
医生重新给裴亦堂换了药绑上了新的绷带,为了避免下一次还出血,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梁玉玲和施甜甜各站一边看着裴亦堂,忽然,一股失落滑过梁玉玲的心头。裴亦堂的目光从她出现到现在都没有放过在她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们有十几年的感情,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将感情转移到别人身上。
她和他在念书的时候认识,也曾说过将来要嫁给他做妻子。从校园到工作,经历了多少个春夏秋冬,从校服到婚纱,惊艳了多少人的时光。
然而,婚纱拍是拍了,但婚却没有结。
她,是想当A大集团的总裁夫人,叱咤着整个名媛界。然而,却因为了某些事情被裴非凡所威胁,让她这辈子嫁不进裴家,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另结新欢。
她不服气,施甜甜一个孤儿,凭什么比她过得更好。
裴亦堂自是不懂,在离开他的这几年里,她所过的生活生不如死,一边因为裴非凡的恐吓,一边又担心他的移情别恋。
每天都在做梦他带着别的女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然而,梦想成真。他真的就这么做了。
她以为裴亦堂不愿摆结婚宴是因为心里还有她,可是不曾想过,她已经成为了他的曾经。
在无数个日夜里,她遭受了多少同学的白眼,遭受了多少人的诽谤。
归根到底,施甜甜的出现让她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施甜甜是我妻子,现在将来,我都想与她在一起。而你是我的过去,我并不想纠结于过去,我想和喜欢的人一起过好现在前往未来。”再抬眸时,裴亦堂的眼里没有纠结,剩下的,都是对施甜甜满满的爱意。
梁玉玲像是无法接受他的回答一样,震惊得踉跄了一下。他的话犹如地狱里来的鬼爪,扼住她的喉咙不放。
她站在离门口不远处,弓着身子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衣服,似乎喘不过气。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选择施甜甜,为什么。她不在的这几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的心变得那么快。
沉默许久,梁玉玲压抑地低吼出声,“你为什么不选我,为什么……如果你选了我……就不会……呜呜……”
所有的不快与恨意让施甜甜的情绪崩溃,她上前抓着梁玉玲的手臂将她推出门外,“我的老公凭什么选你,你这个杀人犯,给我滚出去,滚出我的视线!”
门嘭的一声被施甜甜用力关上,再次遇到梁玉玲,好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拿刀杀了她。
所有掩盖在心底的仇恨都在风平浪静下蠢蠢欲动,在遇见梁玉玲那一刻,以更猛烈的姿态向她奔涌而来,那段噩梦似乎又开始提醒她,让她浑身发抖地靠在门边。
人呐,哪有那么容易解开心结。
被关在门外的梁玉玲开始疯狂地大喊大叫,她不知道哪根神经搭了错线,摔坏了许多医疗设备。
值班的医生护士控制住她,还拨打了110。
施甜甜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何德何能才被她记恨上,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或许会过得很好。每天上班下班,得空和非鱼混混酒吧,日子别提多舒爽。”
本以为嫁了人会得到一个遮风挡雨的避风港,没有想到,婚后所有的风雨都是他带来的。
如果当初他没有拆她的家,如果她没有任性去找他,今天的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
归根到底的原因,终究是自己太多事。
“从你拆了我家开始,咱们的孽缘就已经结下了。”
不,应该说是从她父亲住院那时候起,这根红线就将她紧紧地绑在他身边,受尽折磨。
裴亦堂颤抖着身体,红着眼眶看她,“我刚才说的话不够明显是不是。”
施甜甜靠在门边许久才将目光重新放回他的身上,“很明显,是希望我再跳进你的陷阱里无法自拔,对不对?”
裴亦堂听到她的话,怒意上涌,却很冷静地自嘲一番,“那只能说是我太傻太笨,得不到你的信任。”
怀疑的种子一旦破土而出,所有的信任都会逐渐流逝。
施甜甜没说话,心头疼痛。
她该怎么去相信他?那个人是他的初恋情人,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他家里都是那个人的影子,每天看着念着想着。
而她呢,不过是他强迫领证的路人甲,没有丝毫感情在里面,他对她的感觉不掺有一丝杂质,干净得让人起疑。
她拿什么来信任他。
那段日子突如其来的好,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罢了。
“我扎这一刀真是自作孽,别人眼瞎却看不出来我的情意。”
施甜甜立刻声音大了起来,“对,我就是眼瞎,我就是看不清你的情意。你满意了吧!”
满屋子,整整满屋子都是他们相偎依的照片,甜甜的腻腻的,那挂在墙上放大了十倍的照片,男的喜气洋洋女的笑靥如花。她不过是踏进看了一眼,也就仅仅一眼,裴亦堂就将她甩了出来。
那些照片都是秘宝,他舍不得丢掉的秘宝。
那也是她眼中的刺,这辈子都拔不出来的刺。
哪怕和他有过甜蜜,也抵消不了心中的苦楚,一旦经过那个公寓,她的双眼都会突然间刺痛酸涩。
裴亦堂见到她这个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从来都不像今天这个样子无理取闹,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知道我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么?”施甜甜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讨厌梁玉玲,巴不得她永远的待在牢狱里出不来。可是呢,她竟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面前,还一副嚣张的样子。你说说,你当初是怎么解决的问题?”
“送她进监狱。”
“判决呢?”
“多则十几年,少则三五年。”
施甜甜被他这句话刺痛了伤口,呆呆地说道:“你终究不忍心对她下狠手。”
裴亦堂没有说话,只是单纯地看着神情麻木空洞的她。
她说:“至始至终,你对她的旧情胜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