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鱼的离开对严玖的打击很大,在很长的时间里,他无法摆脱家人的责备。
这时候才发现,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不是你站在我面前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们眼中明明有着彼此,却因为误会而背向而行,永远也踏不过悬在眼前的桥。
那桥唤作心桥。
桥的另一端是你,我已经努力朝你奔去,可是你却要远离我。
这一端,我守着孩子等你回来,守着回忆陷入了痛苦。
命运何其残忍,它给予了他幸福,却又狠心将幸福收回。
守着空荡荡的房间,再次迷茫。
望着手机的通讯录,严玖一次又一次地拨打非鱼的电话,全都显示通话中。
分明知道她在躲着他,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给她发了许多道歉和解释的信息,也换不回她的一星半字。
宛如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一边心疼自己的爸爸,一边又想帮着母亲隐瞒踪迹。
大人的世界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工作都这么忙了,还有心思玩捉迷藏。
严玖已经好多天没有认真地睡过觉,这些年来习惯非鱼在旁边,现如今床的另一半留下冷冰冰的空气,实在无法直视。
比起距离的遥远,精神上的寂寥更加让人抓狂。
最近找遍了认为她可能出现的地方,连同第一次找到她的出租屋,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查看消费记录也没有,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连个信息都不给。
甚至夸张到贴了寻人启示,大街小巷,满世界乱飞的传单,依旧没有一个电话打进来。
害怕恐惧,看不见她的时候会胡思乱想,总会认为她出了什么意外,在那个地方有没有吃好喝好睡好,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安全地活着。
宛如滴滴答答地给非鱼发信息,大致意思就是爸爸非常的可怜,好几天不修边幅,看起来像个落魄的乞丐。因为妈妈的离开,爷爷奶奶也责骂爸爸,让爸爸想办法把你找出来。
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的非鱼睨了一眼手机,察觉是宛如发过来的信息,蹭的一下就起来,浑然忘记了自己怀有身孕。
谁也没有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
天子脚下安然无恙地吃好喝好睡好,非鱼天天乐得自在。看着严玖惊慌失措地满世界寻找她,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最近宫斗剧看多了,脑海里总会以为在她离开之际会有什么小三小四出来勾引她的严玖,没有想到那木头还真的沉得住气,不近其他女色!
这一点值得欣慰。
日子过去了一个多月,严玖颓废地回到家,宛如的手机刚好拍到他的颓废样。
爸爸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明明知道妈妈还好,为什么要这么焦急地寻找她的身影?
宛如此刻不懂父亲的心,只知道如何帮母亲掩饰。
当照片发给非鱼的时候,宛如抬眸那瞬间看到了父亲眼角那颗晶莹的泪珠。
爸爸哭了!
是找不到妈妈才哭的吗?
一个月够了,捉迷藏玩一个月就够了!
宛如是知道真相的,可为了帮妈妈打掩饰,每天都要询问一遍妈妈去哪了,怎么还没有回来?然后又昧着良心听父亲撒谎。
现在,父亲的神色让她难过不已,左胸口处难受得紧,仿佛被什么勒住一般,让她呼吸瞬间眼睛酸涩。
“爸爸,妈妈她……”
“妈妈去甜甜姨那边住几天,宛如要乖乖听话。”
宛如的话音未落,严玖就事先堵住了想要说出口的真相。
妈妈的确是去甜甜姨家住了,您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就在我们楼下啊!
宛如没有说出口,看着父亲仿佛没有灵魂的躯壳,觉得他好可怜,眼泪又开始打转。
收到宛如的信息,非鱼暗自心疼了好些时候,严玖已经快步入中年的老大叔了,自己还是个离三十多岁还有几年的小年轻,他事物繁忙,还要抽时间来寻找她。
在这样下去,真显得自己小孩子心性。
杨柳岸,微风习习,月光清冷。
当这样的场景很巧合地交织在一起,两个人的离愁别绪便不由自主地浮出水面,凝成了当事人眼中的薄雾。
瞧瞧,宛如才六岁多,就知道心疼母亲的遭遇,严玖这老家伙,就知道把她推得远远的,一点儿也不把她当家人。
气死她了!
可是又觉得,严玖每一个时刻都是为了她好,就是不愿带着她面对洪流,总是希望她能依靠他,当他是一辈子的靠山。
她含着泪笑着摸了摸手机,在屏幕上按下了一段文字:等你妈妈气消了就回去,你让爸爸放宽心。
宛如抬眸睨着恍惚的父亲,将手机收起来踱步上前。
“爸爸,妈妈过段时间会自己回来的,你安心上班挣多多钱给我们花好不好?”
严玖垂首,宛如眼眶里的湿润骗不了他的眼睛,知道孩子想妈妈,又无能为力不知去哪里找她。
宛如道:“等妈妈回来了,爸爸一定要好好和妈妈说清楚,不然妈妈又会生气离家出走了。”
“嗯。”
小小的一声答应没有逃得过宛如的耳朵,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拱着,似乎在安慰他。
严玖轻轻拍拍她的后背,“等妈妈回来了,爸爸一定会好好对她,让她知道爸爸的好。”
“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宛如撇撇嘴,“总是什么都不想让妈妈知道,她会生气的。”
“知道的。”严玖被她的一句话震撼到,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夜色如水,几家人不同心境入眠。
最糟糕的莫过于严玖,没有非鱼的温度,仿佛是睡在千年冰窖中,辗转反侧终是没能闭上眼睛,一旦闭上,脑海里就会出现追求非鱼的男生。
那个曾想从他手上夺走非鱼的年轻小伙子被他纠缠了几天,以为他知道非鱼的行踪,硬是从公司跟到家里,从客厅跟到厨房。
直到人家拿着刀逼他离开,严玖才肯善罢甘休。
最后,那个年轻的小伙子说了一句特别令他恼火的话,自己的老婆管不住还要找别人的麻烦,幸亏你老婆跑了,不然有得罪受。
他浑然不知非鱼跟他在一起是受罪,那个小伙子说了,不说他和非鱼是夫妻关系的时候,别人一度认为他们两个是父女关系。
也算是非鱼厉害,硬生生将老公熬成了老爹。
可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姑娘因为自己的一个失误又再次离开了家。
非鱼,你在哪?什么时候回来?我已经好多天不能拥你入怀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按时吃饭,不知道你有没有睡得香香。
当信息发出去的时候,非鱼刚好起来上厕所,一如当年,怀了个小孩就憋不住尿,大晚上喜欢往厕所跑去。
手机一亮起,她就知道是谁大晚上不睡觉给她发信息。
看到严玖的字,非鱼又是一阵迷茫,心里不知道是怎样想的,单纯的原谅他,自己也过意不去。不原谅他的话,心里又心疼他。
唉,矛盾又再次燃起。
给他个机会吧,可能他知错了呢?
这些年来习惯了严玖在身边的日子,突然离去,吃饭的时候没有人给她夹菜,冲凉的时候没有人给她放水,睡觉的时候也没有人再帮她盖被子。
好孤单好寂寥!
当你什么时候能把心事分享给我听,我就回去,不然,别想了。我又不是没有人要!
信息已发出,收到短信的严玖立马跳了起来,在非鱼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她是第一次回信息给他。
这是个陌生的号码,严玖立刻回拨过去。
铃声响了没两下就被接起,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那激动无法言喻,仿佛失而复得的宝贝,哽咽得不知该如何面对。
“你不说我可就挂了,要睡了!”
非鱼的声音传来,严玖赶紧哑声问道:“你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非鱼轻哼,“我刚刚不是给你发信息说得很清楚?”
严玖低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黯然神伤。
“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告诉你。只求你一件事,别离开我。”
当习惯成为了自然,想要改变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非鱼握着手机再也挣不开眼睛,最近一段时间太累了,总是动不动就喜欢睡觉,迷迷糊糊说了一句:“我在楼下!”
然后就睡了下去,任凭严玖怎么叫她都没有回应,均匀的呼吸声从手机传过来,严玖无言地笑了笑。
刚才他没有听错,非鱼说她在楼下,然而此刻,他已经没有了睡意,赶紧起身穿衣服准备出门。
刚一开门就看到了门底下的钥匙还有一张纸条,字迹清晰端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笔一划他就知道是谁给他留的。
宛如一直都知道非鱼在哪里,两母女就是联手来欺骗他,让他紧张失落了好一阵子,不过,悬在喉咙里的心终于可以入肚。
拿着宛如给他留的钥匙和地址,恨不能有一股能力控制电梯为自己服务,蹑手蹑脚地来到施甜甜以前居住的房子,钥匙一转动,房门打开的时候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非鱼的香水味。
房子不大,也就两三间房,她不在这间肯定就在那间,严玖最后在一个小书房里找到了沉睡的非鱼。
手机还在旁边,睡觉这么大意,也不怕有辐射。
从背后拿了一张毛毯盖住单薄的身体,严玖细心地把空调调到适合的温度。
一段时间不见,她又瘦了。是怀孕的缘故让她茶饭不香吗?
同样是没有睡好的严玖非常地责备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她会躲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呢?
不仅责备自己,还责备宛如知情不报,明知道自己是有多担心非鱼,还莫名其妙地跟他演起戏来。
回头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瓜娃子,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的父亲。
好在,他终于等到了非鱼回来。
这丫头,居然有勇气跟他同一个电梯上下,真是把他出门的时间摸得准准的。
严玖不敢闭上眼睛,害怕一旦睡着之后就没有办法抓住非鱼。现在,只好睁着眼睛抓紧她的手,睨着她的睡颜静静地坐在一旁。
如果不是因为太累的缘故,非鱼肯定会醒来,只是手掌传来的温度让她觉得可靠,准备转醒的她又不知不觉地沉睡下去。
——
严玖这段时间熬出了许多白发,和当年一样。
非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阳光倾斜在窗帘,莫名地睡了一个好觉,想要甜甜地伸一下懒腰,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给抓住了。
刚好,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她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男人。
摸着黑白相间的发丝,心里没由来又是一阵心疼。
明明是个不懂情调的老大叔,最后又包容她的小性子。
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婚姻会亮起红灯,她也快三十岁了吧!
再闹下去还会有人要吗?
怀宛如那时候才二十多岁而已,不知不觉就跟他过了好几年。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她会不知道吗?
唉,怪自己小孩子心性,让他在工作之余还要操心她的事情。
动静那么大都没有转醒的迹象,看来,他这段日子里真的是疲惫不堪。
今天不用上班吗?
非鱼在想,他自己是老板,上不上班无所谓,重要的是能好好休息再说吧。
非鱼蹑手蹑脚地下床刷牙洗漱,冰箱里有宛如给她带来的蔬菜和肉类。这段日子里,也辛苦她给她带东西了。
这个女儿没有白疼她,真不愧是自己的小棉袄。
随便了做了早餐,严玖也幽幽醒来,空荡荡的房间又让严玖一阵后怕,急急从凳子跳起来,碰到了桌子的水杯,啪啦一声,碎成了渣渣。
“怎么回事?”非鱼身上的围裙都没来得及脱下就飞奔赶往小书房,两个人差点就撞到一起,手里的锅铲啪的一声也掉在地上。
这一幕刚好和当年类似,非鱼受到了惊吓,严玖这次更急了!
“没事吧,你没事吧……”
天,这大叔又开始掉眼泪了,她最受不得就是严玖落泪的样子,顶天立的男子汉,就因为女人的一点小事……
“我没事……就是肚子有点痛……”
脸都白了,能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