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甜甜看不清她的面容,宽大的太阳帽将她小巧的脸庞遮住,唯独只见艳红的唇一张一合,“我可以和你们聊聊天吗?”
施甜甜紧搂着孩子疑心大起,在农村除了她打扮得稍微得体一点,其他女人因为带孩子还要劳作的关系不可能将自己打扮得这么高贵典雅。
“聊什么?”施甜甜寻来几张比较大的芋头叶铺在草地上,“不嫌弃的话可以坐下来。”
甄邱宁当时就在不远处观看地形,时而往她们这边看来。施甜甜一点也不担心,但也没有掉以轻心。
贵妇人与她聊了从前的事,从怎么认识她老公到自己离家出走,从孩子结婚生子再到遇见儿媳妇。没有过多的不舍和失望,只是定定地望着远方。
忽而想起那一天,施甜甜呆愣许久,“我居然没有想到那个女人就是你的母亲,天啊,我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或者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吧!”
后知后觉的施甜甜此刻慌得一批,第一次在婆婆面前大大咧咧不说,还毫无形象地大笑她的曾经过往,“她会不会因此记恨我而时常找我麻烦?”
甄邱宁捏捏肉肉的脸颊,“你想多了,我妈不是那种人,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平时很少管我们这些小辈的。不然也不会离家出走那么久,苦了我爸时常到处跑。”
“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有家婆的存在,害我以为……”
“傻,是她自己说那样的话让人误会的。”
从学校接回快乐,一家三口开心地回到家,明面上是笑嘻嘻的甄邱宁,一踏进家门就板着个脸。
施甜甜在路上开导了他许久就是不听,难得见妈妈一次理应高兴点,怎么说都不愿意露出笑脸。
快乐第一次听说自己还有奶奶,不禁特别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像大王他奶奶一样冷血心肠。”
“不会的,奶奶还算好说话。”施甜甜宽慰,从快乐嘴里听到大王他奶奶,对于施甜甜来说那根本就不能和贵妇人相提并论。
回到家并没有看到甄丘和贵妇人的身影,三个人不禁同时松了一口气。一个是真的不想看到自己的母亲,另一个是真的会觉得尴尬,还有一个就是第一次见到奶奶会紧张到爆炸。
最近生活过得有些滋润,施甜甜许久不曾约罗非鱼出来逛街,在晚上躺在床上无聊之际拿起手机给她打了一个信息,相约明天在哪里喝茶八卦一下别人的人生。
听管家说贵妇人和甄丘待在房间里面已经有了一个下午,按照以往的惯例,不到第二天下午是别想见到贵妇人的面。
不禁感叹最近的老年人身体真棒。
——
和非鱼坐在附近的奶茶店,两个老朋友许久不见,一下就敞开了话匣子。非鱼知道施甜甜家里出现了变故,期间也没能前去安慰她一番,怪觉得自己不会做人。
施甜甜轻笑,“严玖之前来看过一次,你啊,安心养着就行。”
非鱼还是老样子,做了母亲还依旧大大咧咧,出门逛个街都会忘记自己没有带钱。从包里掏了许久,终于掏出了红包,“这是我给你们的一点心意,希望别嫌少。”
“客气啥,见外了哈。”施甜甜嘴上说着,手却很自觉地接过那红包。
非鱼立马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会这样做。对了,我让阿玖每个月还钱给你们收到了没?”
“收到了,也不用那么急着,我们又不缺。”
非鱼一家做人非常讲信用,借了别人的钱周转之后,有了余钱立马就还。
施甜甜很放心,两个人又继续谈天说地,因为是孕妇,奶茶店并没有卖东西给她们,而是做了一些水果沙拉。
正当两人聊得正精彩,不速之客出现在二人面前。
江欣兰难得有空出来,推着裴亦堂到处逛逛。
江欣兰一开始并不知道裴亦堂为什么喜欢在这附近徘徊,当看到熟悉的人影之后,她终于明白了儿子的心思。
裴亦堂的双眸是用来寻找施甜甜的踪迹,犹如鹰眼般犀利。让人目光接触之后,浑身颤抖害怕。
“好久不见。”裴亦堂抬手朝施甜甜打招呼。
不屑的眼神从她们的眼眶里溢出来,非鱼和施甜甜淡漠地吃了一口苹果,仿佛他们的出现并没有影响到她们一般。
就算表面镇静,施甜甜的内心里已经掀起了狂风骇浪,仔细看来,她的双手还有轻微的颤抖。
“故人相见,你们就是这种态度?”裴亦堂不禁嘲讽起她们两人。
施甜甜不着痕迹地睨了眼裴亦堂,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当初第一次去找裴亦堂要求还公道的时候就在总裁室看到了轮椅,以为就是他的,没有想到今天能有幸见到他亲自坐在轮椅上过来找她叙旧。
再次见面时,裴亦堂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不知道生了什么病将他折磨成这个鸟样,如果不是看见他眼角的疤和后边的江欣兰,施甜甜一度以为是谁认错了人。
施甜甜轻笑一声,目光扫视裴亦堂上上下下,“和你相见我们还要摆出什么样的态度,你觉得我们跟你还有旧事可叙吗?”
说完,拉着非鱼的手准备离去。刚站起身就被他伸手拦下,五个多月的大肚子一下就触碰到他的手臂,施甜甜立刻嫌弃得抽出纸巾拼命地擦拭哪一处被他触碰过的地方。
这架势让裴亦堂的眸光暗沉了下去,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心里有怒意和被侮辱的感觉油然而生。
看来她真的是恨他入骨了,居然一丁点的接触就让她反感至此。
“甜甜你……”江欣兰皱着眉头心痛地睨着施甜甜,像是被她的举动刺痛了心脏,“你怎么可以侮辱小堂。”
施甜甜没有说话,继续做擦拭的动作。非鱼看了一眼江欣兰,即便人到了中年,可是世界大亨的女儿依旧带着高贵气场,那责备的眼神竟让她心尖微颤。
江欣兰低头小声安慰了一下裴亦堂,又抬眸盯着施甜甜整个人,像是警告又像是痛恨。
非鱼想起了裴亦堂去医院闹事的那天,听说是施甜甜失去了理智把裴亦堂给扎伤了。江欣兰能有这样的眼神也不为过,毕竟是施甜甜出手伤人。
但明知道彼此都是冤家,为什么还要带着儿子过来这边打招呼?
施甜甜抬起脸来看她,“我何时侮辱了你儿子?阿姨,念我们相识一场,有些事你能不要插手吗?你以为替他做这些事情可以弥补他缺失了二十几年的母爱?”
江欣兰皱起眉头,“这轮不到你来说。”
“甜甜,其实我也挺后悔的。”裴亦堂在两个人快要挣吵起来的时候说出了这句话。他终是没忍住,重重地叹了几口气,“在牢狱里我想过很多次,如果有一天我能出来的话一定会好好向你认错,希望能够得到你的谅解。”
施甜甜就这样看着裴亦堂皱眉许久,忽然有一股恐惧蔓延在心头,她害怕眼前的男人会来打搅她往后的生活,害怕他会亲手将她给快乐一手打造的幸福全部撕毁。
明明他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老天爷还没有将他带走?
裴亦堂自是不懂施甜甜这几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身处绝望自残过,如果没有甄邱宁的日夜陪伴,她早就是一缕亡魂。
再次听到裴亦堂假惺惺的话语,施甜甜皱着眉头无奈地笑了笑,“裴亦堂啊裴亦堂,我倒是觉得你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我拒绝过你很多次,曾经因为你在牢狱里受了许多苦难,你觉得我受的那些罪是你一句道歉就能忘掉的吗?”
裴亦堂低头垂眸不敢面对情绪波动大的施甜甜,想要逃离她给的枷锁,此刻却无处遁形。施甜甜再次说出责备的话,仿佛有一条粗壮的铁链将他浑身束缚,使尽挣扎不开,精疲力尽地捂着胸口像是要窒息一般。
“小堂你别这样!”江欣兰快要崩溃了,双手颤抖地碰着裴亦堂的脸抚摸着,让他的目光放在她身上。裴亦堂受不了那么严重的刺激,解药还在研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让他恢复正常。
为了避免儿子再次发病,江欣兰转头和施甜甜说道:“他中了毒,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希望你能让着他一点。”
施甜甜不禁冷笑,“既然中了毒受不了刺激,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到我面前来,找虐么?”
什么朋友什么知己,通通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仇人的母亲怎么可能会成为她的队友。
真是可笑。
“甜甜,阿姨没有求过你什么,唯独为了小堂,你能不能宽宏大量原谅他一次?”
施甜甜还未开口辩解,旁边的罗非鱼嗤笑着冷嘲热讽,“真当我家甜甜是个傻逼,别人用鞭子抽她千百遍她还能当别人是初恋?这位阿姨,如果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会原谅始作俑者吗?”
江欣兰微红的眼睛里带着鲜明的恼怒,“我们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插嘴。”
施甜甜衣服底下大双手紧紧攥着,暗自咬牙。罗非鱼当做没听到她斥责的话,依旧扯开嘲讽的嘴角不屑道:“到底谁是外人你还没分清,现在施甜甜和你们裴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过去的事情我们都打算翻页了你还提它做什么?让我家甜甜原谅裴亦堂,恐怕要好几辈子才行。”
施甜甜非常感激地睨了罗非鱼一眼,多年的老友不用把话说出口就知道对方想要传达什么意思。
面对痛苦的裴亦堂,施甜甜已经没有可怜他的意思,以前受到的伤害不是靠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即便你奄奄一息地躺在她面前,她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罗非鱼继续说道。
目光落定在施甜甜身上,裴亦堂低声喃喃着,“你的心竟然可以狠到这个地步了吗?”
施甜甜没有说话,眼里的悲愤与厌恶不假,就好像他出现在她面前已经脏了她的视线。
“我诚心向你认错你不接受是吗?”裴亦堂痛苦地笑笑,“也是啊,你现在有甄邱宁,怎么还会看上我?”
施甜甜翻了一个白眼,暗地里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即使她没有嫁给甄邱宁,就算再次遇见裴亦堂也不会再看他一眼。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施甜甜对裴家的人怨念很大,尤其是裴亦堂,恨不得让老天爷来收了他。
走了一个裴非凡,现在又来一个江欣兰,裴家的人诚心跟她过不去。
非鱼眼瞧着施甜甜的脸色不是很好,略带着恐惧疲惫的苍白,顾念她怀有双生子,起身过去将她拉到身边,“不用和这种人多费口舌,我们回去吧,我叫了严玖来接我们。”
严玖?裴亦堂听到这个名字忽地大笑,多久了,他已经没有见过一个从小就照顾他的大哥哥。想念么?肯定会想的。
记得非鱼成为严玖的妻子还是自己在背后推了一把,要不然他们怎么能成事呢?
以前有说有笑的四人,现在……大概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严玖……他还好么?”
罗非鱼动作一顿,似乎想起了往事,面部表情带着些许心疼。提起严玖,她怎能不痛呼?
“他很好,只要你不去祸害他。”
撂下这句话,罗非鱼冰冷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我从来都不敢想你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部丢在他的头上,差点让他不能翻身。你说你们亲如兄弟,我在想,你们家的兄弟都是这样利用的么?”
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裴亦堂又怎么可能会忘记,“我说情非得已你信么?”
罗非鱼轻笑着,露出无比嘲讽的神色面对裴亦堂,“我信,反正你们裴家出了事情就知道卖惨博取别人的同情。然而我家严玖又是个大傻子喜欢多管闲事,这才让自己陷入泥潭无法自拔。”
如果当时自己态度强硬一些不让严玖出手帮忙,也不会落到一个名声狼藉的下场。怪自己妇人之仁害了整个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