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听到“带娣”这两个字, 许元眉头不由微微一挑。
带娣是原主以前的名字,因为蓝父蓝母一直想生个儿子,所以给她起了个“招弟”的名字,希望她真能“带”来个弟弟。
一直到原主六岁上学时, 由于班里太多相同和类似的名字,老师实在看不下去,挨家挨户去做家长的思想工作,最后蓝父蓝母被说动, 才给她改名为蓝小玫。
想到这里,许元便想到了原主心愿中, 那个跟娘家人划清界线的心愿。她才心思微动, 便忽地感觉自己搭在被子外的手,被一双柔软的小手紧紧握住。
许元忍着头痛,抬眸看了眼中年妇女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伸手将一旁明显是被这中年妇女吓到的高思怡抱进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温柔地安抚着受了惊的小女孩。
而后, 她才微微掀了掀眼皮,声音淡漠地说道:“病房里请保持安静, 不要大声喧哗打扰病人休息, 否则我就只能找护工把你请出去了。”
那中年妇女闻言,顿时只觉心头火冒三丈, 当下声音不由又拔高了几分, 叫道:“你这个死丫头, 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我是你妈!”
“哦,”许元淡淡地应了一句,“那你今天过来是想做什么?”
中年妇女正是原主的母亲。
蓝母本来还待要骂,听到许元这么一问,才似是想起这事一般,说道:“还不是有警察上门,说你在医院需要人照顾,我这才过来的吗?”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继续往下说:“不就是夫妻间吵吵闹闹吗?多大点事,哪家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就你偏要闹得跟别人不一样。现在好了,害家学被关进看守所了,你说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蓝母越说越是来气,声音便又下意识拔高起来,“你这个死丫头,就你这种搅家精的做法,难怪家学要跟你离婚!”
听着蓝母的指责,许元的眼底慢慢浮现出一丝冷芒。
上一世最初时,因为原主不肯同意离婚,高家学便开始对原主母女“不听、不问、不理睬,甚至不给家用”的手段。
原主心里委屈,又不好跟外人倾诉,便借着回娘家之际,哭诉给父母听。
蓝父蓝母对高家学这个女婿份外满意。人不错、有个“铁饭碗”、家境在这个时候也算可以。有这么个女婿,他们也份外有面子。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指望着高家学能帮衬一下小舅子、他们的宝贝儿子蓝飞龙。
蓝父蓝母和这个国家中绝大多数人一样,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只有儿子才能为自己养老送终”的观念。
那时候还没几个医院里有b超设备,人们也还没有什么产检的概念。想知道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都是找一些经常丰富的接生婆过来看看怀相进行判断。
当初蓝母怀上原主时,蓝父找来的接生婆看了之后,拍着胸脯保证蓝母肚子里怀的是男胎。一家人欢天喜地地等到瓜熟蒂落,结果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婴,蓝父气得差点当场把孩子摔死。
五年后蓝母再怀孕,蓝父听了一个医生朋友的话,咬牙花了一笔钱,带蓝母上医院做了b超。确定这次怀的真是男孩后,两个人即使明知超生会双双被工厂开除,也决意要将孩子生下来。
只是虽说求仁得仁,但有时候回首往昔,蓝父蓝母还是会生出一种“如果当初没有听信接生婆的话,把大女儿生出来,而是再等个五年直接生蓝飞龙,那他们的日子肯定会过得比现在好”的想法来。
不过大女儿生都生了,又不能再塞回去,将来养大了倒也还能给儿子帮衬。也正是因为抱着这样的念头,所以在原主相看到高家学时,蓝母才会那么急切地想把原主跟高家学绑在一起,让他们结婚。
而后的事实也证明了蓝母的眼光的确“独到”,高家学在刚跟原主结婚时,就间接“帮”了小舅子蓝飞龙一把。
当时,蓝飞龙正在读初中。但跟读书时成绩十分优秀的原主完全不同,蓝飞龙是个整天只会惹事生非、招猫斗狗的问题学生。
因为父母舍不得管教,老师又懒得去管,蓝飞龙终于在初三的时候惹出了大事,把他们班上一个女同学的肚子搞大了。
虽然蓝飞龙口口声声说是你情我愿,但是女同学的父母却是一口咬定,自家闺女是被蓝飞龙给糟蹋了。
情况眼看着就要闹到把蓝飞龙关进少管所的地步了,还好当时高家学上门提亲。蓝父蓝母拿着高家学给的聘金,又东拼西凑地借了一些钱,最后生生用钱摆平了这件事。
虽然这件事以后,高家学也没帮衬过蓝飞龙什么,但蓝父蓝母总觉得,只要姐夫和小舅子这层关系还在,还怕蓝飞龙有事时,高家学不肯出手帮忙吗?
所以在听到原主哭诉高家学要和她离婚时,蓝母和蓝父商量一通之后,给原主出了个主意,让她去威胁高家学不许离婚。
原主依言而行,结果却引得高家学暴力相向。甚至在高家学发现,动拳头比动嘴更能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之后,因为原主不肯离婚的事而对其拳打脚踢便成了常态。
原主被打的事,蓝父蓝母、还有蓝飞龙都是知道的,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为原主出过头,甚至连质问一声高家学都没有。反而是一个劲劝着原主要忍,说着诸如“哪对夫妻不是这么打打闹闹过来的?忍一忍,他气完就过去了”,或是“打是亲,骂是爱,他肯打你是爱之深痛之切”之类的话。
蓝家人的这些做法,虽然也曾在上一世的原主心中留下道道伤疤,但是真正让原主想要跟他们划清界限的,却是上一世高思怡失踪之后,蓝父蓝母和蓝飞龙的态度,让她直接对这些“至亲之人”绝望。
那时她为了凑到钱能继续去寻找女儿的下落,只能答应跟高家学离婚。而在得知她和高家学离婚之后,蓝父抬手打了她一巴掌,蓝飞龙则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蓝母更一脸怒其不争地训斥她:“只是一个女儿而已,没了找不回来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现在该做的,是借这个机会跟家学重归旧好,快点再生一个儿子,而不是离婚了漫无目的地找!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没用的女儿!”
她以为她的父母兄弟会帮助她,然而他们却只是告诉她,如果不能跟高家学复婚,那么他们就当没她这个亲人,她以后也别想踏进这个家门半步。
想到原主上一世的遭遇,再看看眼前进门至今,没有看过高思怡一眼、没有询问过一句她的情况,只是口口声声指责她不该让高家学被警察带走的蓝母,许元眼中的冷意更甚。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医院吗?”许元淡声问道。
蓝母还要再说话,被她这么抢在前面一问,下意识回答道:“不就是挨了家学一顿打……”
“不就是?”许元冷笑一声,“脑震荡、头部钝性撞伤并皮下血肿、面部大范围闭合性撞及软组织挫伤、眼眶下壁骨折……”
许元把她初醒时听到的医生和女警说的,关于她的伤情情况一一报出,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自己的身体,说道:“光是你能看到的就这么严重,需要我翻开衣服,让你看看那些没有露在外面的伤吗?”
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成了习惯,高家学打起原主越来越驾轻就熟,这次几乎更是想要把原主打死一般,下手完全没有留半点情面。以致眼下许元的脸看起来满是青紫红肿,简直惨不忍睹。
许元所在的病房本来就不只她一人住,刚才蓝母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进病房便就又是高声责骂,早就引了不少人在外头探头探脑的围观。此时听许元自报伤情,伤得又确实严重,当下不由皆是暗暗咋舌。
“你也说你是我妈,那我倒要问问你,自己的女儿伤成这样,你进门看到没有?你问过我一句没有?”
“我……”蓝母被她给逼问住,下意识就想张嘴辩驳。
然而许元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你一进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指责我不该将把我打成这样的人送进警局,都是在骂我小题大作。既然你是我妈,我倒想问问你,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忍着?忍到我被高家学活活打死吗?”
“他打我是因为想逼我跟他离婚。跟他结婚这五年来,我自认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想离婚错不在我,他打我本身就是不对。而你和爸还有飞龙,都是我的亲人,却不分青红皂白,一个劲地站在那个对我施暴的人那边。”
许元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我知道我是个女娃,在你们心里连飞龙掉的一根头发都不如。但我好歹也是你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你们偏帮着打我的人,我倒想问问你,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个什么居心?”
“难道是觉得我要是跟高家学离婚了,就没办法帮衬你们的宝贝儿子,所以索性让高家学打死我,你们好打着给我讨回公道的名义,跟高家学讨要一大笔钱吗?”
许元的质问堪称针针见血,落在蓝母的心中只觉得简直字字诛心。她原本就是听到高家学被拘留起来的消息才急冲冲地赶过来,一进病房就气不打一处来,只顾着责骂许元,哪里还留意到病房外已经聚集了一些人,正在好奇地听八卦?
此时许元这一番质问,直接让暗戳戳偷听的人几乎都听炸了,一时之间悄声议论不绝,甚至还有人悄悄地对着蓝母指指点点。
听到那些细碎的议论声,蓝母这才反应过来,当下心中既尴尬又难堪,只觉面子都要挂不住了。
恼羞成怒之下,气势竟是又拔高了几分,她叫了一声:“你这个死丫头,居然连自己的妈都敢骂!看来还是家学教训得……”
说话同时,她便想要冲到许元面前。哪知她才刚要有所动作,便忽地瞥到有一黑影朝她头上砸来。
她心下一惊,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那黑影已是便朝她脑部兜头落下,直接把她砸了个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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