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个看起来三十五、六岁的妇女, 柔和的五官镶嵌在圆圆的脸盘上,模样看起来十分可亲。她衣着朴素、梳着大麻花辫子,提着一个花布袋子站在门口,面上虽是带着笑, 但又隐隐可以从中看到一丝浅浅的歉色。
许元看向她,面上的笑容充满了惊讶和喜悦的味道,开口问道:“岑大姐,你怎么来了?”
听到许元的话, 才刚刚止住哭泣不久,眼睛依旧红通通的高思怡也抬起头, 看到这妇女, 小脸上竟是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欢快地叫了声:“岑阿姨好!”
被高思怡唤作“岑阿姨”的妇女名叫岑爱芳,她的丈夫和高家学的父亲在一个单位工作。
这个时代, 房地产才刚刚兴起。原主所在的只是个三线城市,小区房这种住宅还寥寥无几, 绝大多数人还是住着类似平房、板房或是四合院这样的老房子。就算有单位的人, 分下来的住房也多是这种。
高家和岑爱芳家就分在同一座四合院里,两家算是毗邻而居。岑爱芳的丈夫是个三竿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老实人, 她又是个热心肠、爽朗大方、不爱计较的性子, 而高家母子平时待人也是和和气气。
是以多年相处下来,两家人基本没有过什么摩擦, 关系还算融洽。而原主嫁过来之后, 岑爱芳看原主人老实, 又容易相处,两家这才又多一些交集。
再后来高思怡出生,小小孩子嘴巴甜得跟吃了蜜似的,又有礼貌,岑爱芳喜欢得不行,两家这时才算是真正有了“远亲不如近邻”这般的关系。
“诶!”此时听到高思怡叫她,岑爱芳和蔼地应了一声,这才快步走到许元的病床边上。一边打开花布袋子往外掏着水果,一边说道,“你妈早上打电话回家,结果没人接电话。她担心你们家里出事,就打给了我。”
“哦。”许元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知道岑爱芳嘴里的“妈”,指的不是蓝母,而是原主的婆婆,高家学的母亲。
岑爱芳见她这副淡漠的模样,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却是转过身先去向医生打听了一下许元的情况。
医生不知道她是谁,担心她跟蓝母是一路人,便将对蓝母说过的话又对着岑爱芳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如果许元再出事,她也要负上责任之后,医生又交代了许元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赶紧让人找他,这才施施然离去。
等医生离开了之后,岑爱芳才了下来,拿过她带来的一个苹果,一边削皮一边说道:“你妈说她这就赶回来,大概明天就能到了。”
许元又淡淡地应了一声。
原来,这几天高母并不在家。因为高家学决意要离婚的事,两人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把高母也惹的烦不胜烦。
虽然高母本身不怎么喜欢原主这个媳妇,但毕竟原主照顾了她五年,又是个安分守己、任劳任怨的。再加上孩子都生了,虽然是个女孩,多少有点差强人意,但怎么说也给高家留下了骨血,又没犯下什么大错,哪能随随便便就始乱终弃?
所以对于离婚这事,高母一开始是站在原主这边,坚决反对两人离婚的。
但是在原主听了蓝母的怂恿,威胁着要到高家学单位大闹,找高家学的领导评理后,高母的态度瞬间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在她心里,就算高家学做的再不对,那也是她儿子,她怎么能作势看她儿子的前程受到威胁?
而且就算她儿子再闹那又怎么样?蓝小玫不还有她在旁边支持着吗?
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只有家学好了,她蓝小玫才有好日子过,她蓝小玫怎么能这么不懂事,拿家学的前途来威胁人呢?
因为这事,原主在高母心里被打上了“不懂事”的标签,对原主的态度也大不如从前。
之前高家学和原主吵架时,她还会护着些原主。在出了原主威胁高家学的事之后,就算高家学开对原主拳打脚踢,她也基本不会为原主出声,除非高家学下手太重,她才会出来阻止。
不过考虑到离婚这件事对高家学也会有不好的影响,高母反对的立场倒是从来没有改变过。
只是家里几乎天天吵吵闹闹、摔锅砸碗的,日子久了高母也受不了。
这次高家学单位组织自愿报名的旅游,员工家属也可以一起去。高家学正好手头上有事在忙,就没有参加,只是给高母报了名,让她出去散散心。
能离开乌烟瘴气的家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高母倒是十分乐意。不过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自己不在家,没人在旁看着,高家学下手会没个轻重。
所以高母想了个权宜之策,就是每天打一两个电话回家,问问家里的情况,劝说蓝小玫多多忍耐、告诫高家学要手下留情。
只是高母怎么也没想到,她这离家才第三天,家里就闹出了大事。
这个时代电话才刚刚普及,还没有手机和网络这些东西,蓝母想要打电话回家,就只能在早晚还在旅馆,人尚未出发的时候。
原主上一世的今天高母打电话来时,正好是高家学在原主的“协助”下,把接到报案上门来的两个警察给打发了,准备出门的时候。
在高家学的粉饰太平下,高母自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依旧高高兴兴地继续着她的行程,直到第二天打电话回家时,听到孙女失踪的消息,这才匆匆赶回。
而这一世,许元却是直接借着警察上门的机会,把高家学送进了看守所,而她自己也被送进了医院。
这样一来家里没人,高母打了几通电话也没人接。意识到不对后,她连忙把电话打到了岑爱芳家,这才从岑爱芳的口中得知,自己儿子因为打伤了自己儿媳妇被抓到了警局,儿媳妇也被送进了医院。
将原委说给许元听后,岑爱芳叹了口气,将苹果切成两块,递了一块给高思怡,又将另一块递给许元,才又说道:“她托我过来看看你的情况,有需要的话先帮忙照顾你一下。本来我是打算来看完你之后,再去接一下小思怡的,没想到你倒先把她给接回来了。”
“他早上要让思怡自己去幼儿园。”许元抚摸着正抱着苹果,吃得正欢的高思怡的小脑袋,叹了口气道,“思怡还太小,我哪能放心?在医院醒过来之后,就拜托了一位警官帮我去把孩子接回来了。”
岑爱芳一听,眼中不禁浮上一丝怒色,说道:“高家学心可真是大了。孩子才四岁,他就敢让她自己去上幼儿园?要是路上磕磕碰碰了,或是遇上了什么坏人,那还得了!”
说完,她踌躇了一下,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后,才又说道:“本来我还有点担心,你被高家学糊弄傻了,警察上门时会帮高家学说好话,还好你还没完全糊涂啊!”
见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许元心下已是了然。
在原主上一世的记忆里,岑爱芳是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之一。
事实上,上一世的警察之所以会上高家门,也是岑爱芳早上出去晾衣服时,透过窗户无意中看到,高家学正抓着原主的头发往木质饭桌上撞。生怕原主被高家学打出个好歹来,才急忙帮原主报了警。
只是上一世的那时,原主并不知道报警的是岑爱芳。那时候岑爱芳对原主当时帮着高家学,打发走警察的行径也极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觉得“良言难劝该死鬼”,便就渐渐疏远了原主。
一直到后来,岑爱芳得知原主为了继续寻找女儿,和高家学离婚,以求分得一些钱做路费,还有高家学也会继续寻女的承诺后,才偷偷跟原主说了这件事。之后她又把她存给她孩子当学费的三百多块钱,偷偷塞给了原主,还不住地嘱咐原主,无论找不找得到高思怡,都要好好地回来。
原主至死,心中仍对岑爱芳充满了感激。
这一世许元也料到了岑爱芳会报警,才顺势而为。只是现在许元却还得装装傻,于是便见她面上浮现出一丝不明所以的神色来,问道:“岑大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今天警察会上你们家,是我报的警。”岑爱芳长吁了口气,跟许元吐露了实情后,又道,“平时偶尔看你脸上或身上带伤,我问你你都不肯说是怎么回事,只说是自己不小心磕碰到了。我还在纳闷,一个好好的人,哪这么容易动不动就磕碰伤到自己的。今天看到高家学打你,我才总算是知道怎么回事。刚报警时我还担心你会护着高家学,还好,还好……”
她没继续说下去,但语气中的庆幸之意却是显而易见。
许元叹息一声,道:“这次被他打成这样,也算是把我打明白过来了。对于一心想把你打死的人,忍让是没用的。护着对方也没用,对方并不会感激你,只会觉得你软弱好欺,然后继续更加猖狂地暴打你而已。”
岑爱芳也叹了口气。虽然跟高家毗邻而居多年,但她却是看不过高家学打老婆、高母偏帮儿子的行径,直叹蓝小玫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嫁了这么个男人。
“你想明白了就好,”她顿了顿,想到了高母,又道,“不过你妈明天回来,恐怕会来找你,让你原谅高家学,你到时候心里可要有个准备啊!”
“嗯,我省得的。”许元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岑爱芳见她已经完全不似以往那般,总是一副没主意,遇事不知所措的模样,只当高家学这顿打,真的把她整个人打得脱胎换骨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替她高兴好,还是该为她叹息好。
只是倏地想到了刚才医生的话,岑爱芳复又笑了一下,说道:“不过医生都说了,你要出院什么的,还要警察开证明,你出了事关系人也要跟着负责。我想有了这个条件,高家学和他妈应该不会再怎么为难你才是。”
许元听到这话,却只是抿了抿嘴,微微一笑。
这个时代很多人因为畏惧警察,因而对司法流程并不熟悉。然而许元却是知道,像她这种并非犯案而进医院的人,想要出院根本不用通知警方。
医生对蓝母和岑爱芳说的那些什么需要警方开出院证明、还有她再出事要追究责任的话,不过是为了吓唬吓唬她们,让她们不敢造次罢了。
不过一想到岑爱芳刚刚说的,高母即将回来这事,许元的眼中倏地闪过一道厉芒。
只怕高母回来后,麻烦才会开始到来。不过高家学这么对待原主,可曾做好接收她“回礼”的准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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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做梦梦到我爆更了十章,我还高兴,这本文终于长大了,是一本成熟的文了,会自己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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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章爆更不存在的!【捂脸.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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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的奥尔良烤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12-25 09:08:53
久违的小剧场:
江清尘:我怎么还没出来?我还要帮我老婆虐渣呀!
许元:乖,我负责打脸虐渣,你负责貌美如花就好。
江清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