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凛凛,更深霜重,风起寒降,雾气浓浓。
此刻的燕山是神秘的,白天的喧嚣在此刻消耗殆尽,只剩下欲催人眠的窸窸窣窣。
旧长城隐匿在神秘的燕山里面,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经过岁月多年的打磨,有些部分已经和山石完全长为一体,有些则是被植物攀附其上沦为食草动物的巢穴,再也难以见到往昔的恢宏。
就好比一段又一段光怪离奇的历史,通过各种不可理喻的方式,形成了如今的光景,而那些不可理喻,恰好又如同这变样的旧长城。
时间的伟力,由此可见一斑!
黑风山段也有一段旧长城,只不过其内不知何时诞生了一只黑蜂王,聚居着众多黑蜂,以长城内部那被挖空了的石洞为蜂巢,又成了一大险地。
离旧长城三里不到的地方有一处山楂林,在这个妖气弥漫的地方,一花一草皆有成妖的迹象,这一片山楂树生长迹象更加是惊人,谈不上遮天蔽日,但是枝干粗壮,如蛇似蟒倒是少不了的。
山楂树五六月开花,九月十月结果,眼下正值秋天,还没到结果之时,自然就算不了什么好景色,又是夜晚,远远看去更像是一片鬼林,充满了阴森和可怕。
一只小山鼠在靠边的树下享受着嘴里的美食,那是一个半成熟形山楂果子,植物成精本来就比较难,这片山楂树林也不过是被妖气浸染,诞生了些许灵性罢了,算不上是一个妖魔,可它结出来的果子,倒是比普通的要营养不少。
这小山鼠身体虽小,可灵智也不低,趋吉避凶的,寻得来这一处宝地,每晚就有享不尽的美食。
就在这时,一滴浓墨,自树上落下,飞快的砸到了小山鼠的头上,惊扰了这胆小家伙的进食心思,受到惊吓的小家伙身体猛的一串,冲出去了好远,最后才抬起滴溜溜的眼珠子往上看去,那是一个死人……
闻丛深吐一口气,一双眸子神光内敛,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只是脸上多了几分心有余悸的警惕。
死在山楂树上的那人是和他共同出来执行任务的队友。
本来以他自己的能力,应该在正面战场之上大放光彩,再不济也不会把他调离山海关,毕竟……江湖上的传闻如此猛烈,要是叫他独自出去,那可真是一大损失。
可也不过十几天时间,自己就被安排了一个恢复旧长城系统沟通的任务,同行过来的还有10多人。
按道理说,现在这种深入敌后的任务,不应该用自己这种招式大开大合的修行者,可偏偏,自己却被委派来了。
一开始恢复小部分长城系统的时候还好,人数尚且充足,可越是深入,受害的人数就越多,离奇的死因也就越多,大多都是被妖化的动植物所趁,也有小部分……是人所为,到最后,自己身边就只剩这么一个队友了。
文教内部的斗争,闻丛不想去了解,但是……当他发现剩下的这一个队友还是一个对自己有敌意的文教内部人员的时候,就不得不让他痛下杀手了。
他缓缓摊开左掌,里面有一个玉质的牌子,雕刻着篆字体的一个信字,这就是那名队友的信物,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碑林圣地那边的人,怪不得自己的位置消息一直被披露出去,短短十几天就惹了无数人的追杀。
他之前有幸去过碑林那边一次,那时的他还没有此时的风采,还单纯只是一个普通人,当时曾经和碑林的子弟比试过一场对碑林某一段诗句真意的解读,结果不必多说——他被恼羞成怒的碑林子弟赶了出来。
世间仿佛就是一个轮回,不得志之人在几年后得到了极高的权柄,于是往昔的旧派既得利益者开始愤怒开始焦急。
闻丛想到这里,轻蔑的笑了笑,把这只信物放进了校服的裤子中,他一身衣服依旧鲜艳,同样是高中生的校服打扮,只不过和月前相比,一身学生制服倒是叫他穿上后多了几分铁血的气质,完全不同其他人披上这件衣服后文质彬彬的刻板印象。
他背后依旧背着一个黑色挎包,平平无奇,如同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吹过,掀起了他耳间的碎发,夹杂在清风中的几道幽光直奔他头颅而去,如同是瞄准了脑袋的子弹,即将要将人推上通往地狱的列车。
只是幽光在距离读书人几寸的地方,便凭空消失了,如同是被某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吞噬一样。
不过若是在白天,便能清晰的看到,原来是在读书人周边环绕的一头墨色狮子,奔驰之间,便把那幽光消弥无踪;只可惜如今是在夜晚,那头墨色的狮子毫无缝隙的融入了黑夜之中,叫人难以分辨出来。
“我碑林子弟,是你杀害的?”
言简意赅的语言击溃了夜里的平静,一张俊秀的面容紧随其后,悠悠的踏步而出。
他身穿简单的黑裤白衣,头发梳得极其工整,脚下的皮鞋也许是路过了不少坎坷,所以沾上了一层污泥。
闻丛微微皱眉,等那人走近之后,双眼突然睁大,眸子中流露出了几丝不可置信,可在几秒之后脸上却多了几分讥讽之色。
“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五年前的淮州文科状元,也是那一年的全国第二,靳太白!”
全国第二几个字咬得特别重,不为别的,只为当年全国第一有四位,而那四位,却偏偏是半点文气也没有的普通人。可在前一年,靳太白早早的拜入了碑林。
这也就意味着,靳太白以读书人的身份参加了考试,可却败给了普通人。
也就是那一年,靳太白从全国第二到泯然众人,仅仅用不到半年的时间。
靳太白神情依旧淡漠,只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卷书——《破阵子》。
看到这一书籍,闻丛笑容更甚了。
《破阵子》其内蕴含的真意不同寻常的书籍,文教子弟向来推崇的是高楼建瓯,弹指间强敌灰飞烟灭,所以吟诵的诗句,哪怕是为了制敌,也要附庸风雅,吐几句酸文。
可是《破阵子》不一样,作为词牌名的时候有三变十二阵,可撰写成册的时候,其内的先贤真意,只有一个字——杀!
就如同是粗鄙的武夫,抛开那些花团锦绣的表面功夫、锦绣文章,此书一册,仅有一字。
拿出这个书籍,那就代表靳太白心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也意味着时隔几年,这依旧是他心里的痛楚。
闻丛脸上的讥讽之色消了几分,可依就带着不屑。“你比那些烂虫子要好一些,至少不是一个伪君子,一身修行,可取一真。
可拿着前人的真意做筏,倒是叫我不能高看几分。”
听着闻丛的话,靳太白审视的目光一凝,最后只能释怀,毕竟眼前此人身怀着九成的华夏文道气运,倒是有资格对文教内部任何一个人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可总有一些事情是不能释怀的:
“这不是你杀害我碑林子弟的理由。”
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的靳太白,早已经褪去了那些花里胡哨的措辞。
闻丛哑然失笑。
“你碑林子弟对我动手的时候可没有含糊半点,既然当了婊子就别立牌坊了,还是说天下只许你杀人,不许人杀你?这未免也太过贻笑大方了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随着对方最后一句话落下,靳太白口中便吟诵了一句。
“阡陌纵横十九道,方寸功成两指间,手谈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