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若龙和青衣小厮,一左一右扶着行动不便的阮若弱走在回家的小巷里,本意阮若龙是要趁着这段路程“兴师问罪”,何以一个女儿家会半夜三更翻墙出逃?但还没盘问出头绪来,却发觉一墙之隔里的阮府不对劲了。阮若弱也发觉了,刚才她从府里逃出来的时候,这大宅子黑灯瞎火静寂无声,可是此时此刻,这大宅子里灯火通明,有哭声、叫喊声、纷沓的脚步声……乱得像一锅煮沸的水。
“阿福,”阮若龙急忙吩咐青衣小厮,“我扶着三小姐慢慢走,你先赶回府去,看看出什么事了?”阿福领命而去。
这半夜三更的能出什么事呀!阮若弱在心里疑惑着,她却没有想到,自己就是那惹事的根苗。
原来那忠心的杏儿丫头,半夜里睡不踏实,去她家小姐的闺房瞧了瞧,结果发现小姐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想着这位小姐一定是又寻短见去了,立马大呼小叫起来,把阮府上上下下都惊动了。阮老爷指挥着一府的家丁丫头,满宅子乱转着找人,什么旮旯里都找遍了却愣不见人影,最后不得已,有的去淘井,有的去荷花池里打捞……已经没打算可以找出大活人来了,绝望的二姨娘哭得厥过去好几回。
这当口儿,阿福奔了进来。一问明是这种缘故,连忙报上去:“老爷夫人二姨娘,莫要忧心了,三小姐和大少爷就在府外头,立马就能回来了。”总算把这股杂乱劲儿压下去了。
阮若弱和阮若龙一进府,就直接被引到了前厅,这里已经是一派“三堂会审”的局面了。
“若弱,夜半三更的,你是怎么出的府?脚怎么也崴了?”阮若弱方一入厅,上首坐着的那位身穿宝蓝缎袍白面长髯的老爷,便板着脸发话了。不用说,这位定是阮府的一家之主阮承荫阮老爷了,和他打横坐着的那位体态丰腴的美妇人,必定就是阮府的当家夫人崔氏。右边下首处的两张椅子,一张坐着泪人儿也似,还在抽抽咽咽的二姨娘,另一张坐着一个年轻秀丽少妇装束的女子,应该是三姨娘何氏。左边下首处,坐着阮家二小姐胖美人若凤,此时她一脸的幸灾乐祸。看情形这是阮府的家庭会议,闲杂人等一概摒弃在外。
伸头缩头反正都是一刀,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阮若弱实话实说:“我翻墙出去的。”至于脚怎么崴了说来话长,不说也罢。厅里诸人皆倒抽一口冷气,阮若龙除外,他刚才已经抽过了。
“若弱,你别瞎说一气,你怎么会去翻墙呢?”二姨娘颤着声音在说话。
阮老爷被提醒了:“哼,一派胡言,你那病怏怏的身子,能翻出墙去?我的阮字倒……”
“爹,三妹妹确实是翻墙出去的,我亲眼所见。”忖出来阮老爷下面想说什么,阮若龙赶紧截过话头,不想让老爹的阮字倒过来写。
满屋的人重又倒抽一口冷气,一时面面相觑。半晌还是阮老爷重又开口:“你怎么翻得过墙去呀?”惊疑多过质问。
“翻墙还不简单。”阮若弱一付“这有何难”的口气,“后门处有的是杂七杂八的物件,把它们堆拢一堆,踩着往墙头上一爬就上去了,上了墙头再往下一跳就ok了—不,是就行了。”一不留神,阮若弱连英文单词都说出来了,赶紧改口。
话说得好不轻巧,听在众人的耳中,却像石头般砸在耳中,砸得人人愣神。这个弱不禁风的三小姐,什么时候这么能耐起来了?阮若凤尤其吃惊:“三妹妹,杏儿一说你不见了,我们一干人还当你又寻短见去了呢,没想到你居然是翻墙出了府。”
“什么叫又寻短见?”阮若龙闻言愕然,“难不成三妹妹几时寻过短见不成?”
二姨娘越发眼泪汪汪起来:“大少爷,你有所不知,若弱昨儿就已经悬梁自尽过一次了,所以今晚突然发现她不见,我还以为……”底下的话说不出来,只是呜呜地哭。
“三妹妹你为什么要寻短见?”阮若龙惊问,显然这位大少爷不理家事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