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阮若弱从曲江打道回府,很是费了一番劲。那般惊世骇俗的行径,一传十十传百,让整个曲江游春的人都蜂拥而至,想要看看“亲嘴救人”的姑娘是何模样,夹道围观她的人群比起玉连城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亦是观者如堵墙,这在二十一世纪,可是天皇巨星出现时才会有的待遇哦!此时此刻阮若弱却只觉难以消受,这些人围观她可不像围观玉连城那般井然有序,竟是蚂蚁般层层围上来,挤得她趔趔趄趄,倒像乱世里逃难般狼狈不堪。
二姨娘三姨娘一干人,早不知被挤到哪去了。杏儿倒是不离不弃地死守在她身边:“小姐,这儿太乱了,咱们赶紧回家去吧。”
“我也想呀!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脱得了身?”阮若弱只觉担不起那些沉重如石头般的眼睛,干脆用手里的帕子遮住脸。让你们看,让你们看,我就是不让你们看我长啥样。
有人起哄了:“哟,方才都敢在人前亲嘴,这会怎么害起羞来了。”一听这话就知道说话的人不是什么好鸟,有心不去搭理,这人还不依不饶,“小娘子,我也晕了,你也来亲个嘴救救我如何?”这等轻口薄舌,教人如何听得下去?
阮若弱唰地一下把遮在脸上的帕子扯下来,冲着一旁说话的人望过去。那是个锦衣华服的青年公子,相貌还算过得去,然而一双眼睛带了三分邪气,此刻正色迷迷地上下打量着她,这号主一看就知道是纨绔子弟。
“哟,原来是阮家三小姐阮若弱姑娘呀!若弱姑娘,你回绝了我家的提亲,继宗我真是伤心啊!伤心得都快要死过去了,赶紧亲一个嘴救救我吧。”原来这位就是被阮府拒亲的姚二公子姚继宗,许是怀恨在心,这会逮住机会报仇来了。哼!瞧他这付轻薄样,阮若弱暗咬银牙:等着吧,看我如何“救”你?反正已经是声名扫地了,索性豁出去再大闹一场,让你姚继宗好好认得认得我阮若弱。
阮若弱准备要发难了……
“姚二公子,方才我表妹是为着救人,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救人一命,本是胜造七级浮屠的事情,你怎么能如此取笑她,甚至出言不逊呢?”有清朗的声音徐徐扬起,语音并不高亢,却奇异地压下了所有嘈杂声。众人皆循声望去,只见人群后端自动分开,有一位年轻公子,一步一步地,越出众生之外—是玉连城。他自人海中分花拂柳般走过来,倒如释迦一步一朵莲花而来般,让阮若弱顿生一种被拯救感。
一旁的杏儿也如蒙大赦:“这下好了这下好了,表少爷来了,他会带我们离开这里的。”
玉连城一露面,奇怪那个姚继宗的气焰马上就下去了:“是是是,玉公子所言极是,其实我也不过是跟阮世妹开开玩笑罢了,莫要当真,莫要当真啊!”轻薄无礼的口吻收得一干二净,如此前倨而后恭,不知所为何故?
“杏儿,表少爷家是不是财雄势厚,这姓姚的竟不敢得罪他?”阮若弱压低声音问一旁的杏儿。
杏儿的声音压得更低:“小姐,表少爷家是长安城中的书香世家,很受敬仰,不过姚二公子这么恭敬,听说却是另有缘故。”
“何故?”
杏儿似有难言之隐:“这个回府后再说吧。”
玉连城摆平了姚继宗,招手唤阮若弱主仆二人跟着他走,人群自动闪开,如云垂海立般分出一条道路任他们通行。他就有着这等奇异的魅力,让人既心生无限向往,却又自惭形秽地不敢太过接近。
玉连城一路护送阮若弱主仆二人上了来时的马车,两位姨娘带着众人早已心急如焚地等在那里了,自是对玉连城一番感激不已。阮若凤跳下车来拽住他的手不肯松:“连城表哥,多亏有你,否则三妹妹只怕找不回来。谢谢你啊!”阮若弱听得暗自撇嘴:何苦做出这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明明是你自己想要摸人家的手,却拿我来做筏子。
玉连城涵养极好,任她握着不撒手,半晌才不动声色地抽出来:“二表妹还是赶紧上车吧,回去太晚了舅父母会惦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