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略回府时,已近傍晚。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要迎接一场暴风骤雨,然而留仙居里,只有王妃一个人在等着他:“略儿,你爹今天朝务繁忙,白日里都没有回来,所以,你疏于骑射训练的事情他不知道,娘也没有跟他说。”李略心里陡然一松,虽然明知是一场必打的仗,但能缓一时是一时,究竟可以多些时日来准备迎战。
“略儿,你坐下,娘想好好跟你谈一谈。”
“娘,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王妃有点怔忡:“哦,那好,你先说。”
李略和王妃面对面坐下,他坚定的眼神看住她,语气也同样坚定:“娘,阮若弱不是狐狸精,请你以后别这样子想她。”
王妃为之一窒:“你慎而重之,就是要说这个?”
“是。”
“还说不是狐狸精,看看她把你迷得这副神魂颠倒的样子!”对于李略毅然决然地追随阮若弱而去,王妃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几乎要为之气结。
“娘……我不许你这样说她。”李略霍然起身,脸上的表情是又气又恼。
王妃更气更恼:“略儿,娘十月怀胎生下你,再耗尽心血抚养你成人,如今你为着外头的一个女子,居然跟娘这样耍性子给脸色?你太不孝了!”
李略忍不住咬紧自己的下唇。中国历朝历代都以“孝”治天下,王妃这顶帽子扣下来,他顿然有种无力感:“娘,我是真的喜欢阮若弱,我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子,你为什么不肯接受她?”
看到儿子的态度有所软化,王妃的容色也稍稍和缓地道:“略儿,因为娘不中意她,替你选世子妃,门第、容貌、才能、性情都要相当,才是好妻子,她?以她的教养学识,连侧妃都不够资格。好孩子,你别糊涂了。”
糊涂?阮若弱用这个词说他,娘也用这个词说他,李略顿生一种腹背受敌感:“如果我说,我愿意糊涂呢。”他低低地吐出这几个字。
王妃的脸色又冷凝起来:“你糊涂,我们不会跟着你糊涂,也不会任由你糊涂。略儿,你有你的责任在身,你的婚姻,不是你一个的事,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又是这两个字—责任,从小到大,李略都被灌输着这个思想,他是有责任在身的,他来到这个世上是要担负起重任的。作为静安王府未来的爵位继承人,他从小就不是为自己而活着,他生下来就是为着某个目的而存在的,他不是李略,他只是静安王世子,皇族用来巩固统治的工具。突然间想通了这一点,李略只觉全身脱力,身子一软又坐回凳上去了。
王妃看着儿子垂头不语的样子,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上前抚着他的头,柔声道:“好了,那些对你没有好处的事情就别想那么多了,多思无益。现在跟娘去用晚膳吧!”李略像木偶一样被王妃牵着出了门,脚步有些零乱,时轻时重,失控的仅仅是脚步,还是心?
阮若弱天天都能收到李略着人送来的红玫瑰,一大束一大束的,漂亮得让人侧目,阮若凤已经不止一次来打听:“这些花是谁送的呀?为什么要天天给你送,什么意思?”
阮若弱自然不会对她说真话,只拿虚话来敷衍着:“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谁送的,没留名字。”确实是没留名字,只写了一个“李”字。
阮若凤把花看了又看,十分不屑:“这是什么花,跟牡丹一比差远了。”
阮若弱不由失笑,周敦颐怎么说来着,“自李唐以来,世人多爱牡丹”,“牡丹之爱,宜乎众也”,果然不假呀!唐代人眼中,只看得到一种花—牡丹,这又香又美的玫瑰,能得遇她这个识家,若花灵有知,肯定也会感激知遇之恩吧。
“二姐姐,你不要看不上这种花,玫瑰和牡丹其实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集既香且艳于一身。从来香花不艳艳花不香,能集两者一身的花,不是凡花数的。”
阮若凤嗤之以鼻:“牡丹国色天香,才叫做不是凡花数,这个算什么。”说着眼睛一转,“这花莫不是姚家二少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