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连城静坐在书案前,沉静而美,如玉雕,见阮若弱去而复返,眼帘抬起,如海蚌在阳光下的微启,有黑珍珠露出来。
“表哥,你……见过公主吗?”阮若弱一上来就问最关心的问题。玉连城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点头。看他这副沉默不语的样子,阮若弱心里有点没底,不知道那个公主究竟是好是坏?不由地要再问,“那她长什么样子?性情好吗?”
“若论美貌,倒也不俗,问性情,我就说不出来了,不过匆匆一面,如何看得出?”玉连城道。
“美貌倒还在其次,关键是性情。任她如何美若天仙,若是飞扬跋扈的主儿,那表哥你岂不要惨?简直就是弄了个太岁回来供着。”阮若弱最担心玉连城会成老婆奴,实在不想看到温良如玉的他被骄横公主折辱。
“性情纵是不好,我也只有认了,难道还能抗旨不成?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一门老少的性命哇!”玉连城眉端眼底全是无奈。
阮若弱怔住,确实,她急急忙忙四处打听公主的性情如何又有什么用?好与不好,都得认了。皇帝下的旨意,难道是能违抗的吗?这可不是讲民主讲人身权利的二十一世纪,封建社会里什么事情都是皇帝老子说了算,别人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啊!你敢抗旨?满门抄斩再加株连九族。
“表哥,你人这么好,老天一定会保佑你。公主不但美若天仙,而且贤德淑良,你会和她举案齐眉,恩爱偕老的。”事已至此,阮若弱只有挑宽心话说给他听了。
玉连城闻言淡淡一笑,笑容里有轻愁浅哀:“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阮若弱心中一突,一时说不出话来。两人相对无言,屋里静静的,只有博山炉中一缕轻烟,似有若无的飘渺着,仿佛一缕情愫,似有若无间……
夜间亥时。
微月半天,夜风如水。阮若弱蹑手蹑脚地从阮府后门溜出来,重门轻启处,她娇俏雪白的脸庞在沉墨般夜色中浮出来,是一朵行走中的昙花。窄巷深深中,李略已经骑着一匹高头骏马静候在门前,见她一露面,粲然的笑容如夜来香绽放,直接从马背上俯身揽她上马,轻轻把她放在身前,双手牵缰的同时,自然而然也环住了她的身子,然后,他双脚略挟,一抖缰绳,骏马四蹄翻飞,如闪电般窜出了巷子。幸福记忆,从此离不开深蓝透明的夜空、浮光跃金的凝碧湖水、流离星光般的点点萤火虫、李略温暖有力的怀抱,还有他的唇—轻而柔的吻。
暗夜无人的凝碧湖,两个人兴致勃勃地一起和衣跳到湖水中夜泳,阮若弱要和李略比赛,看谁可以先游到湖的另一面去。两人都是高手,只见湖面分波劈浪,两道雪练似的水花向前涌进着,时而有鱼被他们惊扰到,扑哧一声跳出水面,再落下,如夜的音符跳跃。月光下的湖水,本是静谧无声的,此刻有了他们二人,倒是满湖生机勃勃,湖面的水花开了一波又一波,波波都是四溅的欢乐。
湖面很大,终于从这一头游到了那一头,是阮若弱领先一步,浮在盈盈水波中,她笑语同样盈盈:“李略,我知道你让我。”
李略不答,只是看着她笑。忍不住靠近他,阮若弱抚开他荡在眉尖的一络湿发,李略就势在她的唇上印上一记轻吻,感觉仿佛在吻一朵开在水中的水仙花。阮若弱笑着将整个身子都沉入水波,李略紧随而后,碧水溶溶的深处,就着头顶万点波光,他追随着她在水波中飘曳生姿的雪白身形,如影相随,恍如一对戏水鸳鸯。
再一次浮出水面时,李略轻轻托住阮若弱在水中愈发轻盈的身子,看着她颊上鬓间的水珠点点,映上星光流转,只觉明艳不可方物,情不自禁道:“你这样子,真像龙女出宫。”
龙女出宫?阮若弱怔了一下,旋即笑眼弯弯:“李略,在我们二十一世纪,还有更好的比喻,叫做美人鱼。”
“美人鱼。”李略把这三个字反复念上几遍,点头认同,“这个比喻确实更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