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婚之期。
礼部一早便传出喜诏,全国上下,人人须穿红戴绿,家家要张灯结彩,以示万民同庆,而大唐京都的长安城,更是被打扮得花团锦簇。外城廓的衙门差役,奉命四处发放喜饼,百姓们争相领取,处处一片热闹嘈杂声,让喜洋洋的气氛愈发增色生辉。
皇宫里灯彩辉煌,热闹非凡,宫内各处御道铺上了厚厚的红毡毯,高悬大红灯笼和双喜字彩绸,门神、对联都焕然一新。玉连城拜为驸马都尉,赐驸马府第。大婚典礼开始,皇室乐队的鼓笙萧管齐齐奏响,欢快的喜乐响彻深宫,响彻整个长安城……
大礼成后,驸马与公主齐受百官的朝贺,然后前往太庙行庙见礼,再回宫来,受过后宫妃嫔的朝贺,又行家候礼,皇室的一干皇亲国戚们,都一一见过礼,接着又接受命妇的朝贺……这个皇室婚礼,在玉连城的印象中就是重重复重重的行礼仪式。他像木偶似的被行礼太监领引着,见了无数的人却几乎没有一个在脑海里留下印象,唯独……李略,皇室中他唯一认得的一张面孔。
“祝公主与驸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李略只是随大流说了一句寻常的祝福之辞,但他看向玉连城的眼光,很奇特,玉连城没来由地心中一震,思绪纷飞……李略是懂得他的吧?这满殿满堂熙熙攘攘的人,唯有他知道他心里装着另一个女子在行这个婚礼,只因他们是同一场爱情中的失败者。玉连城至此,还不知道李略已经重新打响了他的爱情保卫战,并且正在收获他的爱情胜果,虽然还只是“花褪残红青杏小”的果实,尚未成熟。
终于所有的礼仪都结束了。该是夫妻双双回去行合卺礼的时候了。公主坐着凤辇,一队队的奏乐送她出宫,送到御赐的驸马府。
洞房里,是一片正红艳艳。桌椅箱柜门窗床,处处贴满了连绵不断的大红双喜字,一张大大的龙凤喜床,挂着五彩纳纱百子帐、垫着大红缎绣龙凤双喜字被褥、铺着明黄和朱红彩绣的百子被,被上压着装有珠宝、金银、谷米的宝瓶,床沿上坐着新娘子,大红喜帕遮住头脸,一身霞帔,艳到极致,这新妇出阁的艳,艳胜红日明霞。
来来去去的宫女太监,如穿花彩蝶般伺候着新郎新娘用了合卺宴,饮了合卺酒,最后一道礼序完成,大婚礼毕,所有人都鱼贯而出退到了洞房外。洞房里花烛高照,映着龙凤喜床上的一对新人。
玉连城只是僵坐着,虽然是洞房花烛夜的新郎,他的心思却并没有融入这场婚礼,只是无可奈何地接受着、顺从着,任人安排着他的进退礼节。此刻所有的安排戛然为止,他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只有僵坐着,不动亦不语。一旁的公主也同样不动亦不语,喜庆洋洋的大红洞房里,气氛却死寂如旷漠沙海,隐约可闻烛花的劈叭声。
良久良久,玉连城觉得自己几乎要坐化成木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去揭开公主头上的喜帕,身旁的公主却纤手一抬,自己把大红喜帕揭下来了,这本该由新郎揭的帕子,她自己揭了。玉连城怔住。案头的喜烛已经即将燃尽,烛影摇曳着最后一点微光,晴阳公主绝艳的面容在微光中是一朵看不真切的花。她一言不发,只是径自起身卸妆宽衣,玉连城顿然心生几分不自在,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只得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晴阳公主卸尽艳妆,穿着贴身一袭正红褂衫,躺上龙凤喜床的内侧后,方才对着犹在床沿一端呆坐着的玉连城道:“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吧。明日还有见翁姑的仪式呢。”玉连城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行事,也褪下锦带缎纱的外袍,在喜床外侧躺下来。一个靠里侧,一个靠外侧,身体睡在同一张床上,灵魂却睡在各自的生命中……
龙凤喜烛的光芒在最后一下明亮的跳跃后,终于无声无息地熄灭了,夜色便像浓稠的墨水,淹没了一切。
时令入了秋。
长安街头,成了一条醉金烂碧的落叶径,铺满秋意也写满诗意。阮若弱至爱这天高气爽的时节,枫叶红,槭叶也好,层林尽染秋意闹,万里晴空一碧如洗,云朵洁白如絮,时时可见大雁南飞。她忍不住要鼓动着姚继宗把“神舟五号”弄出来,不说扶摇直上九万里,半空里与雁同翔的飘上一飘也是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