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东回想着父亲给他的话。
“国内的企业就像是养在动物园里的大象，虽然看着高大威猛，但是真的要争强斗胜，还真不一定有多强。”
“国外的资本家，就像是吃过人的狼，哪里有血腥味，就往哪里冲，来得早吃肉，来得晚喝汤，投机、做空，这都不在话下。”
“有漏洞那就趁机捞一笔，没漏洞那就制造漏洞。”
“即使是一个国家，也敢对着干。”
“送你去国外留学，不是为了让你学技术的，你不要纠结于学术成果上和别人差距太大。”
“你要知道，资本一定可以换来技术，而技术不一定可以创造资本。”
“现在那些先进技术，不过是资本家追逐超额利润的副产品罢了。”
“等哪一天你可以玩弄资本于股掌之间，那个时候，就算是他们想要研究，也得问问有没有资本来支撑。”
“记住什么才是你需要的，资本家不需要亲自下场，钱自己会增殖，科技的突破，受益最大的，还是资本家，不是打工人。”
张念东深以为然。
看来父亲已经知道我一直在跟苏航暗中较劲的事情，确实，之前太傻了，我和他较什么劲呢？
张念东坐上安排好的专车，往伦敦政治经济学院驶去。
捐了点钱，家里给安排进去了。
很多时候，有钱，原本复杂的事情就会变得简单。
金钱，放之四海皆准。
……
保合集团，一流地产。
一栋百米高楼矗立在城市中央。
“以后我们就是在这样的地产工作吗？”
张凯仰望着这栋高楼，阳光照耀下，玻璃幕墙显得格外辉煌。
“当然，不然你辛辛苦苦学习三年，考上汉城大学，又苦读了七年，硕士研究生毕业，还去施工单位，那不是膈应人吗？”
李琪学姐理所应当地说道。
“难道去施工单位就屈才了吗？”
苏航有些疑惑，按理来说，房地产并不能说是纯粹的实体经济，他背后带动的施工单位才是真正的实体经济缔造者。
而房地产，更像是资本的运营。
拿地、招标、盖楼。
还没盖好楼，立马就抵押贷款、搞住房预售，再次拿地、招标、盖楼、抵押贷款、预售。
进攻性企业甚至只需要预备两、三块地的启动资金，就可以开始大面积的开发房地产。
就像是一根杠杆，明明只用了很少一部分资金，就可以撬动一大块的资产。
虽然负债率很高，最高的时候甚至会超过90%，但是利润也很高。
反正只要敢盖，那就能卖得出去。
“去施工单位当然屈才了，你以为施工单位很好吗？”
“当你带上安全帽的时候，你就不再是一个凡人，从此以后，世间的节假日、聚会聚餐都与你无关，你的生活将会只剩下工地、围墙和应酬酒宴。”
“你的人际关系将会局限在你的那一个圈子，与你的同学、家人甚至一年都见不了一次。”
“面朝工地，得搅得了混凝土，拌得了砂浆，放得了线，测得了面，不混个三五年，别想回办公室。”
“等你回办公室，那你已经变了模样。”
“年纪已经快三十了，因为长时间在工地，衣着打扮也不再是你的考虑项，而且皮肤也因为烈日酷暑、水泥砂浆而变得格外粗糙。”
“更重要的是，在工地呆个两三年，基本没有妹子，要是你没有提前找好女朋友，那基本上就与妹子无缘了。”
苏航打了个冷颤。
“不会吧，真有那么严重啊，那岂不是得三四十岁才能结婚。”
“你以为，不然为什么现在工地上基本都是成家的中年男子，要是不是成家的，那基本这辈子都没机会结婚了。”
苏航回想了一下，以往见到的那些工地上的男子似乎都是外观很……“随意”。
要是自己是女生，还真不会找一个在工地上干活的。
一年见不到几次面，明明是女友，搞得跟网恋似的。
就算结婚了，那也是丧偶式婚姻。
这谁要啊。
“这就是我们基建强国的基石吗？”
苏航看着这栋大楼说道。
说好听一点。
现在的发达城市、美丽城市都是建立在无数劳动者无私奉献的基础上，是他们的无私奉献，才有了我们的美好明天。
说不好听一点。
高速发展的红利没有带给那些付出最多的人，那些为现在的发展做出最多贡献的人依旧没有跟上富裕的步伐。
“纠正你一点，我们不是基建强国，而是基建大国。”
李琪郑重说道。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几年一直在搞智能制造，没人了呗。”
“现在工地上的那批人，和十年前工地上的那批人，基本上是一致的。”
“而随着大学生越来越多，谁想去工地搬砖啊？”
“你愿意吗？”
苏航摇摇头。
张凯也摇摇头。
“是吧，除了做做兼职，正经人谁去搬砖啊？”
“除此之外，工地越来越招不到人了。”
“劳动强度高，风险高，劳动环境差，虽然工资不错，比很多一般的白领都要高，但是老了呢？”
“这个能干到四十岁都是一身伤痛了，后面四十年谁来养？”
“问题太多了，一下说不清。”
李琪摆摆手，感觉越说越复杂，索性不说了。
“走走走，今天的正事干完再说。”
苏航机械地跟着来两人上电梯，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
“相对过剩人口”
所谓相对过剩人口，就是劳动供给超过了资本对它的需要，这部分人口，并不是社会生产发展所绝对不需要的，而是由于他们不为资本增殖所需要，使得他们看上去似乎是“多余的”。
比如说，生产力水平大幅提高，大量工人失业。
历史上每一次工业革命都伴随着失业人口的爆发。
这种失业可以缓解，但是不可能彻底消灭。
假如现在发明出智能建造机器人，那既有工人也会面临失业。
所谓穷不过三代，也许不是因为富起来了，而是因为没有后代。
就如刚刚李琪所说的那样，因为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和恶劣的工作环境，假如没有在此之前有对象，那大概后来也不会有了。
很现实，很残酷，不过苏航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苏航看着电梯不断上升，楼层逐渐升高，视野也变得开阔，城市仿佛就在脚下。
苏航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又感觉有点不对。
“叮咚~”
总经理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