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业在云子霄的引领下,率队来到宋营。赵光义则带着众人迎出了辕门。杨业等人见赵光义竟亲自降尊出迎,忙感动得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云子霄也深施一礼,道:“官家,微臣幸不辱命,特来交旨!”
赵光义快步上前,对云子霄道:“此番云通判劳苦功高,待朕班师回京后,定会重赏于你!”他说完视线停留在杨业等人身上,神色间颇有几分欣喜。他双手搀起杨业,道:“杨老将军,您能深明大义,前来归顺我大宋,是寡人之福,天下之福也!还望老将军能不计前嫌,今后一心为朕分忧。”
杨业眼中满含热泪,恳切的道:“在下不过一介武夫,承蒙官家如此看重,唯有肝脑涂地方能报君恩之万一!”他说话间不经意望见赵光义身边的潘美,不由面色略现尴尬。
潘美强忍悲痛,一笑道:“杨将军,战场上刀枪无眼,犬子虽死在你的刀下,但那也是各为其主,在下绝不怪你。但盼你我日后能齐心协力,共为大宋效力,为官家分忧。”
杨业感动的道:“潘将军果然宽宏大度,杨业佩服!”
赵光义见夕阳已经落山,一摆手道:“杨将军,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和手下的将士们连日鏖战,定是人困马乏。今晚就先去休息吧,待到明日朕还有事与你商议。”
杨业点点头,深施一礼,带着手下众人离开了。随后赵光义又朝潘美等人摆摆手,众人会意都各自回帐休息去了。云子霄也正要离开,赵光义却忙道:“云通判,你先留下,朕有事和你说。”
云子霄闻言,忙停住脚步,问道:“官家,不知您有何事需要微臣去办,微臣一定不负官家重望。”
这时一阵晚风吹过,赵光义全身微微一颤,苦笑道:“朕年纪大了,一点风寒都经受不住了,你我君臣还是进帐说话吧。”云子霄应了一声,随着赵光义进了大帐。
赵光义走进帐篷,坐在一张檀木椅上,远眺晋阳城,心中似有所思。云子霄伫立在赵光义身边,察言观色道:“官家,我军围城数月,这晋阳城中早已粮草枯竭,您是在为如何恢复城中百姓的生计而烦恼吧?”
“恢复?”赵光义微微一笑,“云通判,晋阳如今民生凋敝城中多是北汉遗民,仅靠恢复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云子霄略感疑惑,道:“那依官家看,该当如何?”
赵光义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云通判,晋阳这个地方不同寻常,自古便能人辈出。百年间出了不少叱咤一时的帝王将相,你说这是为何?”
云子霄悠悠的道:“官家,依微臣所见,无外乎三个原因。第一,晋阳虽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其城墙高大坚固,易守难攻。故此一旦有人占据此地,便可徐图霸业。第二,晋阳民生富足,习文学武之人多如牛毛,自然英杰辈出。第三,晋阳是龙脉所在,有天子之气,故此才涌现出许多帝王。”
赵光义笑了笑,“云通判果然高明,分析得甚和朕意。你既能一语道破这其中的原因,却为何仍不明白朕心中所思所虑呢?”
云子霄思索片刻,脸色猝变,连声音都略微颤抖,“陛……官家,莫非您……您要毁了晋阳城?城中虽已空虚,可依旧住着十万百姓啊!若您当真毁去晋阳,这些百姓该如何处置?”
赵光义成竹在胸的道:“朕自然不会亏待百姓。此事朕已考虑过,就将这些北汉遗民迁往汴梁。一来可使东京愈发繁华,二来也可防止他们割据晋阳继续与朕为敌,岂非一举两得?”
云子霄见赵光义说得如此笃定,知道再劝无益,只得道:“既然官家已深谋远虑,那微臣没有异议,只是还望官家先将百姓迁出再行毁城,不要让无辜的百姓枉死。”
赵光义笑道:“这是自然,不然朕早已下令屠城了!”
云子霄微微松了口气,道:“官家仁慈,是微臣多虑了。”
赵光义摆了摆手,道:“云通判,你这几日很辛苦,朕也有些累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云子霄深施一礼,道:“谢官家!微臣告退。”他说着倒退出了大帐,将帐帘合实,抬头望向巍峨雄伟的晋阳城,心中莫名涌现出一股凄楚与无奈。
伙房边,许多火头兵正围着篝火,彼此闲谈着。其中一个年轻的士兵,小声对众人道:“弟兄们,你们听说了吗?明日我们就要开跋了,官家欲征伐辽国,直捣燕云十六州!”
一个岁数大了一些的士兵,叹口气道,“唉,你说的是真的吗?赵官家这次带兵亲征北汉,一打就是好几个月,官家离开京城这么久,也不是个事儿吧!如今北汉皇上已经投降,他为何还要继续北伐?”
旁边一个瘦弱的士兵,抱怨道:“官家这是想打仗,想疯了吧!照这种打法任谁都受不住!别说那些冲锋陷阵的弟兄们,就是咱们这些做饭的也熬不下去了!本想着这次打完仗,领了赏钱,就和我那小娘子成亲呢,看来这下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喽!”
云子霄这时刚好从此处经过,几人的谈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他的耳中。他信步走到几人身边,问道:“诸位,北伐辽国的消息是军中绝密,除了官家和少数几个要员外,绝不会再有旁人知晓,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众人被云子霄问的有些发慌,都看向那个年轻士兵,纷纷道:“是啊,你到底是听谁说的,此事当真吗?”
年轻士兵忙解释道:“方才武功郡王嫌军中伙食不好,特意派人吩咐伙房给他开个小灶。当时你们都在干活,就我一个人闲着无事,就给千岁送酒菜去了。可我听千岁正在帐中与人议事,就没敢进去,所以恰巧在门外听到北伐辽国的事。”
云子霄见他不像是在扯谎,微微颔首,继续问道:“那你是否听清,在帐中和千岁议事的是哪位大人?”
年轻士兵挠挠头,努力的回忆了半天,最终还是摇摇头,为难的道:“大人,与千岁议事的好像是殿前都虞侯崔翰大人,和天雄军节度使刘文昌大人。不过我一个小小的火头兵,许多大人我都不认识,所以只是猜测而已,当不得真!”
云子霄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他莫名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但究竟哪里有问题,却又偏偏说不出来。他负手而立,沉思许久,才道:“本官只是随便问问,至于千岁到底与谁议事,不是我们该管的,告辞了。”他说完再次凝望晋阳城一眼,怅然走向自己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