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温和道:“婶婶,这是本宫的二女儿信都公主,还请婶婶多加爱护。”
韦夫人点头,微笑道:“请娘娘放心,公主随了老身,老身保他不受委屈。”
皇后感激道:“本宫谢婶婶,愿婶婶一路福安。”
韦夫人微笑点头,俨然与皇后处于平等,没有君臣相对的毕恭毕敬。
原因一是老为尊,二是在心态上,韦夫人与韦昭度大不同,此次南下,她是老祖宗,俗称底气。
韦夫人的底气,来源于儿子韦巽和韦扶风的尊敬,反而宰相夫君给予的底气不多。
自从儿子任职均州刺史,韦夫人的心态‘母凭子贵’,儿子的孝敬,改善了相府的生存窘迫。
小女孩主动跪下,娇语:“母后,女儿叩辞,愿母后平安福寿。”
皇后忍不住走前扶起女儿,落泪轻语:“以后,不要自诩公主尊贵,要与他人和睦。”
“女儿谨记,母后莫要哭了。”小女孩流泪细语。
皇后搂抱女儿落泪,韦夫人看了感动,身为母亲自然理解,她轻语:“娘娘不必如此伤别,日后公主殿下能够省亲回来长安。”
皇后抬头看了韦夫人,置疑道:“信都还能回来”
韦夫人微笑道:“公主殿下不是出塞和亲,出嫁在大唐疆域,自然能够回来省亲,不过出嫁的女儿应该心归夫家,可以省亲,但不宜留恋。”
皇后点头,诚恳道:“本宫谢婶婶恩德。”
“臣妾应该尽心。”韦夫人语气恭敬回应。
......
韦夫人与公主的车驾驶出安福门,皇后和儿女登上安福门望送,意外见到了昭宗。
昭宗独自伫立在女墙前,宦官们距离很远。
皇后走过去,呼唤:“陛下。”
“朕无颜送信都。”昭宗轻语回应。
“陛下,信都早晚也要嫁人。”皇后安慰道。
“信都的离开,朕之耻辱,你说,朕日后能够接回女儿吗”昭宗轻语。
皇后愣怔,皇帝的意思
“陛下赐婚,信都带去了铁卷。”皇后回答,提醒皇帝的赐婚,不能儿戏。
“朕能够赐予,也能够收回,信都还小,朕会接她回家。”昭宗望着远方,语气坚定说道。
皇后默然,内心头一次难以认同皇帝的说法,身为皇帝,国事上可以因为局势变化而收回成命。
赐婚之事就算被迫,也不宜出尔反尔,那是德行有亏。
另一面,皇后心疼女儿,也希望女儿能够回来。
......
韦昭度启程离开长安,随行有夫人,四个婢妇,儿子韦艮,十三名亲信家将,三百神策军。
此行是宣谕使名义,公主与夫人坐一辆车。
公主随行人员是两名宫女,十名宦官,南下只带了公主的私房物事,没有嫁妆,可以说出嫁财物还不如李雪柔。
韦昭度南下,有备而行,打算获得可用军力。
十三家将都是跟随多年的牙将亲兵,若是介入韦扶风统治,成为他能够号令的将领。
韦昭度是抱着合作的想法南下,他认为韦扶风应该接受朝廷的赐封,获得名正言顺的藩属统治。
韦昭度身为韦氏长者,他愿意维护韦氏子孙获得世袭基业,故此去,他不是夺取,而是合作借力。
车行途中,小公主顺着车窗布帘的缝隙外望,好奇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自然景色令她赏心悦目,但破败杂乱的建筑,以及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干瘦如柴,看过去凄惨揪心的人类,又让小公主心生恐惧,迷惘。
小公主九岁,她愿意赐婚,只是出于不想母后哭泣,她舍不得离开母后。
离开家,小公主对于未来会遭遇什么,基本没有想象,她的心没有绝望苦楚,待她慈祥的伯祖母说了,以后她能够回家省亲。
韦夫人偶尔微笑看了小公主,她知道小公主是因为姐姐不肯南下,不愿母后伤心,她才愿意南下,善良又有孝心,让韦夫人真心喜欢小公主。
“伯祖母,这里的路这么难行”小公主说道。
“武关道是跨越南北的官道,这里是终南山一段,山地不易行。”韦夫人温和回答,行车颠簸,她也不好受。
“终南山我知道,据说有很多高尚隐士。”小公主说道。
“那是以前,所谓的终南山隐士,多数是为了博取清高名声,目的还是世俗荣华,如今显贵不朝终南山,隐士寥寥无几。”韦夫人讥讽轻语。
小公主点头,又问道:“伯祖母,武关道能够直达福建吗”
“不能,武关道能够通往均州,抵达均州我们好生休息几日,然后乘船顺汉江而下,入大江逆行去往江陵府,乘船不必颠簸,比乘车舒服一些。”韦夫人回答。
“伯祖母,抵达江陵府,距离福建还有多远”小公主问道。
“还得有一半路程,但能够水路通达,我们行程最少需要一个月。”秦夫人回答。
小公主点头,心想一个月抵达福建,以后一个月行程才能回到家,好生遥远。
母后说女儿出嫁了要心在夫家,不然会被夫家嫌弃,母后说当年入侍父皇之后,有很多年没有回去娘家。
母后需要服侍父皇,不能回娘家,我到了福建,我若是想回家,那位驸马会不会生气夫家会不会嫌弃了我
小公主心生茫然无助,思念母后,她强忍着不哭。
母后说了,在外人面前不能哭泣,惹人厌,她不敢惹了伯祖母厌恶,离开家的她,伯祖母是唯一让她依靠的人。
一只手轻轻触摸她的后背,轻拍了拍,温和的声音:“女儿都有离开父母的一日,当年伯祖母,十一岁就去了夫家。”
“哦,伯祖母十一岁就出嫁了”小公主意外讶道。
“不是出嫁,那时候家里贫困,不得不去夫家生活,十六岁正式拜堂成亲。”伯祖母温和道。
“伯祖母,我也一样吗”小公主问道。
“你是公主,可能不一样,但你要记住,抵达夫家最重要的是获得公婆认可,至于拜堂成亲,有无不重要。”伯祖母回答,她不可能保证多年之后的事情。
小公主点头,又问道:“伯祖母,回过几次娘家,母后说,入侍父皇之后,很多年未归娘家。”
伯祖母怔然追忆,小公主偷眼看了不敢言。
片刻后,小公主听道:“五次,记得有了长子之后,最后一次回去娘家,之后娘家遭了匪事。”
小公主细语:“我不该问。”
伯祖母笑了,温和道:“很多年了,悲伤早已过去。”
小公主点头,又问道:“伯祖母娘家不在长安”
伯祖母温和道:“你是奇怪,伯祖母娘家为什么贫困其实简单,韦氏一族的破落户很多,那时候的伯祖母娘家,祖上是书香门第,你的伯祖父家境属于破落户,后来你的伯祖读书上进,考中进士,获得韦氏望族赏识,做官,直至成为宰相。”
小公主点头,道:“母后的出身,平民之家,在蜀地梓州。”
“梓州,日后,你或许能够去往舅父家做客。”伯祖母道。
“我不去,舅父家从未来人看望母后。”小公主回答。
伯祖母暗叹,皇后娘家不肯使人长安,绝非路途遥远,而是不看好如今的大唐朝廷。
皇后也给不了娘家什么利益,娘家自然避而不见,免的日后牵连。
......
韦昭度一行顺利抵达均州,得到通报的均州刺史韦巽,与属下在城门外迎接,眼见一骑独来,看清马上之人是兄弟韦艮。
“大哥。”韦艮欢愉呼喊,他早就想来均州,在他心中,均州是自家地盘,能够让他成为上位者。
韦巽微笑点头,韦艮骑马接近,有城门兵丁主动过去迎候。
韦艮下马,走到韦巽近前恭敬礼道:“大哥安好。”
“好,父母大人还有多远”韦巽温和问道。
“半里,父亲说了,公主驾临,莫失了人臣礼数,众人跪接。”韦艮告知。
韦巽点头,回首吩咐一下,之后伫立等候,直至看见军力护着车辆到来。
韦巽恭敬高声:“臣均州刺史,恭迎宣谕使大人,公主殿下。”
随后,周遭普通官吏差役跪下,军兵单膝跪地,齐声高喊:“恭迎宣谕使大人,公主殿下。”
声势雄壮,韦昭度下车,走到前面,威严道:“免礼。”
跪迎者陆续起身,场面鸦雀无声,肃穆。
韦巽走前一步,恭敬道:“请父亲大人,公主殿下入城。”
“一起走吧。”韦昭度回应,与儿子韦巽步行入城,一路走观,直至抵达州衙。
韦巽的妻儿在州衙迎候,一家人礼数周到,欢愉的入内叙话。
韦巽和韦艮陪伴父母在了二堂,公主一行被韦巽妻子接待,安置。
二堂坐定,韦昭度微笑道:“均州民生不错,颇具盛世气象。”
韦巽点头,道:“主要是扶风的恩德,扶风大兴水利,重用工匠,分田安定军心,力主合理税赋,所以均州民富,仓实,少匪。”
韦昭度微皱眉,道:“信看过了你的看法,可愿去往福建”
韦巽回答:“父亲大人需要,儿子应当从命,不过父亲大人最好是与扶风商榷之后,儿子才好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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