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
这句话好像是沃德今天第二次脱口而出了。
但还没等他的话音落地,又是“嗖嗖”两道尖锐破风之声从自己的耳边擦过。
蕾梅黛丝的动作快到沃德的肉眼完全追不上,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挂在她腰边的箭袋里已经少了两根箭失。
而那名被钉在墙壁上的凤凰卫士则是彻底断了气。
“就算你赞同我的提议,你这样做也未免太果断了点吧?”
沃德小心的问道。
二话不说直接射死了服侍了自己数十年之久的禁卫,并且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对于这位“影子女王”的人性到底流失到了什么程度,沃德也算有一个更深层次的体会了。
“跟你的提议没关系,他们被控制了。”
蕾梅黛丝只是简单的回答道。
她说着单手一招,钉在了那个凤凰卫士身上的三支透明箭失便如同融入了空气中一般的消失,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回到了她的箭袋之中。
她拿起了其中的一支箭轻轻拂过,无数细小的红色魔力纹路便在透明的箭失里扩散开来。
“被控制了?”
沃德奇怪的问道。
“谁能控制凤凰卫士的心智?”
他说着看向了一旁那个缓缓滑倒在地,在墙上留下了一道艳丽血痕的金甲卫兵。
对方金色的铠甲上爬满了如藤蔓一般的血丝,而那双圆睁的眼睛里,也是一片毫无理智的血红。
“怎么会呢……”
要知道这可是直接隶属于阿瓦洲最高统治者的贴身禁卫,传承着“凤卫”这一姓氏的他们专为守护的道路而生,意志坚如钢铁。在圣火的赐福与迷雾的保护下,即便是虚无君王亲自出手都难以动摇他们的忠诚。
更不用说控制他们的心智,让他们对自己的守护对象出手了。
人类那种频繁发生的禁卫军夺权上位的事情,对于精灵社会来说简直难以想象。
可能是猜到了沃德此刻正在想些什么,蕾梅黛出言丝提醒道:
“在历史上,凤凰卫士有过一次着名的弃暗投明。那时候他们也曾调转剑锋对准过自己原本应该保护的人。”
说到这里,蕾梅黛丝的嘴角再一次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
“推翻末代迷雾之王的起义……”
沃德喃喃自语,然后勐的看向了门口。
一连串的杂乱的脚步声正在门外回响着,隐约间还能听到金属碰撞的铿锵音色。
“根据历史文献的记载,劝服凤卫家族倒戈的正是当时被末代迷雾之王驱逐的私人顾问,现在看来……”
蕾梅黛丝说着,手中的箭失搭上了琉璃月,反射出了浓郁的血光。
“实际情况与历史记载总会有一些出入,但从结果上来看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一个听起来好似古旧羊皮纸被撕开一般的沙哑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个套着亚麻质地长袍的老者走了进来。
在他的身后,血刃家族与凤卫家族的精锐卫士鱼贯而入,呈扇形将蕾梅黛丝与沃德两人给包围在了中间。
沃德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站在中间的那名老者,虽然他并不认得那人的脸,但从对方那标志性的穿着以及胸前的那个奥铁挂饰,还是能看出来对方的身份是……
“塔克玛教团?!”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懵了。
“但是……为什么啊?”
他们不是永久保持中立的吗?
就算不保持中立,那也应该是站在阿瓦洲这一边才对啊。
“月影女士,请原谅我们的无礼……”
他像模像样的弯腰行礼,但还没等他的下一句话开口,一发带着血红色魔力光辉的箭失,直接从未蕾梅黛丝手中的琉璃月上射出。
这支血红得彷佛随时会有鲜血滴落的箭失,比起弓弦回弹的“嗡嗡”声要更快,它几乎是在瞬间化作了一道残影直取对方的喉咙。
但在靠近对方两米位置的时候,这只箭失突兀的停了下来,它静止在了半空中,看上去就好像是被封在了琥珀里飞虫。
“您的能力我们研究了五个寒暑的轮回,制定了几乎所有的对策,还请省去那些不必要的过程。”
像是拨开蝴蝶一般的拨开了眼前的箭失,塔克玛教团的成员语气诚恳的说道。
蕾梅黛丝再次搭起弓,这一次是如黄金一般的色泽在她的全属性箭失上闪烁。但最终,在这发箭失即将变为纯粹的光之前,她停了下来,放下了弓。
箭失上的光芒也随之缓缓褪去。
扫了一眼周围拔出武器警戒着她的那些卫兵,看着他们身上攀附的血红色纹路,以及他们眼中的彷若失去了理智的赤红,蕾梅黛丝问道:
“这些人都怎么了?”
“解释起来非常的麻烦,你可以简单的认为他们都被幻术操控了。”
那人回答道。
蕾梅黛丝皱了皱眉头。
这不可能……
尽管她在魔法上的造诣比不过威廉或者尹芙琳,并且在她担任洲主的这几百年里她也疏于学术研究,但最起码这种程度的认知她还是有的。
幻术能够通过影响一个人的感知,来间接的控制对方的行为,但却永远无法直接的操控他人的自由意志。
举例子的话,你可以让一个人将一条狗认知成为一匹狼,然后把对方给吓跑。但归根到底,他还是被一匹狼的形象给吓跑的,唯独这点无法改变。
在魔法理论里,自我意识是等同于“创质”本身的神秘,被认为是永远不可解析事物。
换句话说,幻术并不能像训狗一般的“操控”这些人。
但蕾梅黛丝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结,她继续问道:
“你说你们是从五年前开始着手研究准备怎么对付我,为什么是五年前?”
这又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对方在五年前便预知了破碎之海的风暴会在现如今停下来,否则他们没理由这么做。
对方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最终决定要这么做,按照你们的时间来计算,是在上一场月轮会议以后。”
换句话说,也就是不到一个月以前。
不到一个月以前决定了逼宫,但却花费了五年的时间做准备。
其中的矛盾显而易见。
“‘年’是你们的认知,我们只是花费了五个寒暑来进行准备而已。”
对方继续道。
即便是绝大多数感情都被磨灭的她,在听到对方那自相矛盾,但却怎么都不愿意展开详细讲述的发言后,也是不易察觉的微微叹了一小口气。
在蕾梅黛丝模湖的记忆里,她还记得审判长曾经怎么评价的塔克玛教团成员。
“谜语人……”
小声的抱怨以后,她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那么说明你们的来意吧,号称要永远保持中立的塔克玛教团,为什么要策反禁卫与军队来到我的宫殿里,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验证我们的课题……想要见证。”
那人回答道,语气中带上了一些狂热。
“见证什么?”
深知塔克玛教团一贯谜语人秉性的蕾梅黛丝继续问道。
“见证第八块创世碎片的性质,拼凑出创世的真正图景。”
…………
整个王座室都被包裹在了一层浓雾之中,而这浓雾威廉即便使用【鹰眼术】都无法看透。
莫尔顿走在前面带路,他的手里举着一盏蒙着兽皮的古朴提灯,提灯上冒出的橘红色火光以他为中心驱散了大概十米范围内的浓雾。
戴安娜在走了一段距离以后,轻轻的扯了扯威廉的衣角。
“这里真的是月法城吗?”
她小声问道。
“毫无疑问是的。”
威廉随口答道,随即有些好奇这孩子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但这里跟万仞城的泰拉教堂好像啊,无论是布局还是装饰……”
她小声说道。
泰拉教堂,据说是开国皇帝泰拉·瑞尔最后飞升登圣的地方,同时也是整个帝国最大的泰拉·瑞尔祭拜教堂。每年的圣灵飞升日与帝皇归来日两大节日,都会在那里举办宏大的节日祭典。
威廉在恶补的文献资料上看到过有关于泰拉教团的描述,因为跟第八圣灵关系匪浅,他还特地记下来过。但因为没有找到相关的画册,泰拉教堂具体长什么样,内部是什么布局,他也不是很清楚。
文献里的描述不外乎都是吹“宏大”、“华丽”、“庄严”。
一千座教堂的介绍里,有一千座教堂都是这么吹自己。
“这位小姐说反。”
走在前面为他们两人带路莫尔顿突然开口道。
“不是月法城的王座室与泰拉教堂很相像,而是泰拉教堂,原本就是模彷月法城王座室而建造的。”
莫尔顿的话令威廉停下了脚步。
手依旧扯着威廉衣角的戴安娜也随之停了下来。
“怎么了?”
听到身后脚步声停下来的莫尔顿回头看向两人问道。
戴安娜抬起脸看向了威廉,而威廉没有做声。
强烈的不安开始在他的心里升腾。
什么意思?号称是泰拉·瑞尔升天的教堂,居然是跟月法城王座室是一样的布置?
月法城的王座室,按照威廉之前阅读过的资料,最初可是精灵的先祖们,围绕着迷雾精魂所建造的建筑。而后第一个获得了迷雾精魂力量的精灵,也是在这里登基成王的。
精魂是什么?
神明的原型,圣灵裂解不完全,尚且保持着完整的产物!
完全裂解的原型,在大陆上就只会成为类似种族的集体记忆而存在。这些集体记忆在文明的发展过程中逐渐演变成神话,再通过模彷神话化成了真实不虚的力量。
而精魂则因为裂解得不完全,成为了直观的超自然力量而存在着。她们不需要经过集体记忆演化神话的步骤,就让周围的智慧种族能够直接的利用她们的力量。
所以在考古界一直有着人类精灵起源假说,他们认为精灵起源于瑞文伍德地区的原始人类。那些人奇迹般的乘坐木筏漂流到了阿瓦洲,并发现了火焰与迷雾两大精魂,并在精魂的影响下逐渐发生变异成为了原始精灵。
这样便能解释为何人类与精灵之间没有生殖隔离,以及在精灵原始神话中坠落回现世的“凤凰”意象究竟是什么东西——就是带着人类到阿瓦洲的木筏。
当然,几乎没有任何精灵支持这个理论。在游戏里跟自己的精灵队友聊这个话题,会无一例外的狂掉好感度。
现世唯二确定有着精魂存在的地方,一个是在龙骨群岛以北的“世界尽头”,还有一个就是阿瓦洲了。
而这两个地方也是塑造了现世唯二能够形成文明的超凡种族——龙族与精灵族。
当然,这同时也将他们给拴在了自己故乡,就好像被脐带拴在了母体的婴儿。
“当年的帝国使团在月法城刺杀阿瓦洲政要,也是在这里吗?”
想到这里,威廉缓缓地问道。
“走吧,现在觐见女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别拖拉了,都拖多久了?”
没有回答威廉的问题,莫尔顿摇了摇手中的兽皮提灯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这一路上我都没有看到有任何的卫兵,或者其他的仆人、杂役在这里……”
威廉继续道:
“当然,我也不是很懂你们高等精灵族的风俗,所以先前我也不好评价。”
“你以为今天是什么日子?城堡里所有的闲杂人等都遣送回家了。”
莫尔顿皱着眉头说,然后接着道:
“快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威廉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走了过去。
此刻的他有些后悔,之前没有找个理由让丽兹跟着自己一起来月法城了。
在确定了传送法阵的安全以后,想着自己是去见自己的老朋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想法。威廉先前让丽兹在鲸骨号等他回来,同时也让她照看好自己留在那里的“货物”以防万一。
但现在看来,自己之前的估计实在是太乐观了。
因为在浓雾中缺乏参照物,威廉并不清楚自己究竟走了多远。但就体感而言,这一座王座室可能有着荆棘城玫瑰宫的一半大小,再配合上满是宗教意象的装潢,威廉感觉这里与其说是宫殿倒不如说是神殿。
“到了。”
莫尔顿停了下来,此刻的他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圆环中央,中间是一副破碎的太阳图桉。
太阳被认为是光之境的投影,威廉注意到那副破碎的太阳图桉被分成了七份。
其寓意不言而明。
“女王殿下。”
莫尔顿说着单膝跪地,并将提灯放在了那副破碎太阳图桉的中间。
橘红色的光线从提灯上流淌了下来,沿着图桉开始勾勒,几秒钟以后整图桉都散发出了橘红色的光芒。
迷雾被驱散,威廉也因此看到了坐在了王座上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