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建三座星辰灯塔,这是在当年的泰拉征服以后,帝国向瑞文伍德方面所提出的,唯一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条件。
“当然,你们也大可以拒绝,但届时我们会在你们尸体的余尽上修建灯塔。所以,还请不要将我们的提醒当做是一个威胁……这绝不是威胁,而是宣告。”
初代星辰议会的议长,大贤者叶芝,当年就是如此对森精灵的统治者宣告的。
砍伐树木,设立屏蔽旺盛生命力的结界,使用传统木质材料搭建骨架,焚烧树林圈地……在修建这三座星辰灯塔的时候,帝国几乎践踏了森精灵的每一条神圣的传统,甚至于当时修建灯塔的劳工,都是来自于森精灵一族的战俘。
因此,在此后的很多年里,森精灵都将那三座星辰灯塔作为被帝国征服的耻辱象征。甚至到了八百多年以后的如今,即便星辰灯塔的魔力启蒙仪式同样对于森精灵开放,也鲜有森精灵会选择成为魔法咏唱者。
“然而,在我那一侧的世界里,你就是这样一个异类。明明是能够沟通世界之树力量的幸运儿,但却依旧选择了研习人类的通用魔法。”
在跳下了惊惧鸟以后,乌木对一旁的芙拉洛如此说道。
这一侧的芙拉洛·凯恩也是这样的人,这实在是令人不由的想感慨些什么。
然而芙拉洛却没有回话,她抬起头,看向了那座最顶端一片漆黑的巨大灯塔。
医者座星辰灯塔的造型像是一根盘绕着蛇的带翼权杖,形状细长而优雅。
在平日里,它的顶端会闪耀绿色与银色相间的光芒。对于魔法咏唱者们而言,这座灯塔能够让他们在极远的位置,通过以太域感应到这样一处沟通着星界医者星座的节点。
命理星座为医者座的人,则能够凭借其与星界沟通共鸣,源源不断地将创质从星界引导至现世。
然而此刻,无论是从灯塔顶端,还是从自己以太域的感应,芙拉洛都无法观察到一丝一毫的光亮。
“那里出了严重的问题。”
多次尝试感应无果后,芙拉洛下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但这跟我们没有关系吧?”
身后乌木的声音令芙拉洛回过了头,她平静的眼神令对方表情一阵慌乱,随即这个身材高大的兽灵猎人立马继续道:
“即便灯塔出了什么问题,我们现在只用沿着绿金大道一路向东就好了,这里离翠玉省界碑也就几公里的路程。像你先前说的……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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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拉洛闻言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道:
“虽然你说的倒也没错……但你不觉得这事情太巧了一些吗?”
她说着继续看向了那座灯塔。
自星辰律法建立的数百年来,灯塔突然熄灭这种事情可以说是屈指可数。除却那些因为地方叛乱,被星辰议会主动熄灭,以此断绝当地政权的魔力启蒙与晋升之外。一般只有那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大规模灾难,才会偶尔造成类似的事情发生。
而眼下,他们刚向沿着绿金大道去往瑞文伍德的边界,打算在那里进行调查,最后一个节点上的星辰灯塔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熄灭了。并且,此刻在医者座星辰灯塔附近万籁俱寂,完全不像是会有什么惨烈灾难发生的样子。
等会……万籁俱寂?
想到这里,芙拉洛勐的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乌木,此刻对方也是以同样的表情看着自己。
“这附近也太安静了点。”
乌木说着将背嵴微微弓起,身上的野兽刺青游动,一个半透明的长角兽颅浮现在了他的脑袋上,看起来似鹿似狮。那只野兽的耳朵微微颤动,似是想要将周围的所有声音全部接收进鼓膜一般。
“什么声音都没有,虫鸣、鸟啼、野兽踩踏树枝的声音……在灯塔的那个方向,真的一丁点声都没有,一片死寂,不,比死寂还安静。”
乌木压低声音的说道。
“我记得医者座的守塔人都快晋升成传奇了,并且在他手下还有一支实力不弱的精锐反应部队。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点声响都传不出来才是。”
芙拉洛闻言,同样也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仅是没有生物发出的声音,就连风吹树叶摇晃的沙沙声都没有。
“那接下来怎么办?你不会要去那座灯塔里调查一下吧?”
乌木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
以他作为猎人的经验来看,就这么踏入到气氛如此诡异的星辰灯塔里进行调查,实在不似一件明智之举。
而对于乌木的问题,芙拉洛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幅度较大的表情——如果要形容的话,就是类似于“你疯了吗”般的惊讶。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一个能够悄无声息的熄灭星辰灯塔,并且让留守星辰灯塔的精锐法师部队完全缄默的未知存在……怎么看都应该绕着走吧?”
莫名其妙被对方当成是莽夫的乌木愣在了原地了几秒,然后才张开了嘴,打算好好反问一下,刚刚究竟是谁突然说“看看那座灯塔附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句话的?
然而随着他的嘴唇闭合,声带颤动,却是连一丁点的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不止是自己开口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几乎是在瞬间,自己的呼吸、心跳,甚至包括走动时的脚步,衣物的摩擦,通通都失去了一切的声音。
他感觉周围完全的被静默了下来,就连哪怕最为轻微的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比静谧更为静谧的静谧。
死寂……
乌木还记得小时候与自己的玩伴玩捉迷藏的时候,会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等待玩伴们藏起来。但即便是将耳朵完全堵死,也是能够听到类似嗡嗡的耳鸣声的。
但此刻,就连那种源于幻听的耳鸣声都消失得干净了。
“”
乌木的嘴不断闭合,拼命想对走在自己前面的芙拉洛说些什么,但徒劳的努力许久,最终却只能发出死寂的空白。
他一丁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交错的脚步就好似踏足在虚空中一般,没有丝毫的声响。乌木十分别扭的向前冲出了几步,拍了拍芙拉洛的肩膀。
随即,他看着自己拍在对方肩膀上的手,感到了一阵怪异的触感。
实际上那触感并不怪异,只是因为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所以才会下意识的觉得在拍对方的肩膀的时候,应该是拍在一团稀薄柔软的什么东西上。而不该是眼下类似木乃尹一般,干燥而坚硬的触感。
但即便自己拍了对方的肩膀,芙拉洛也依旧没有回头,她仰着脖子看着那座熄灯的星辰灯塔,目光连一下都没有移开——这使得乌木也同样的看了过去。
然后,在两人的目光里,那座宏伟而优雅的灯塔,在下一个瞬间安安静静的,就好似抽掉了关键基础的积木塔一般理所当然的倒塌了。
在宛若死胎般病态的明月映衬下,一个浑身裹着由浓烟构成的黑纱的女人,正孑然漂浮在半空中,此刻安静的盯着他们。
会死的……
印刻在身上的野兽大灵们,在感应到那个不详存在的瞬间,立刻给出了这个简单的结论。
那个女人的脸上没有嘴,但在看到她的瞬间,乌木感觉自己的灵魂都想要发出骇人的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