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宫里啊就是险。这些事,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再往外透露半个字了。如今风声也过去了,你就好好在花木局里待着。跟怀志啊,你们也暂时少见面,这宫里别有用心的人,可多了!”说到这里,文公公将丝帕拿出来,擦了擦额上的汗。
“我知道了,多谢公公的提点,柔心没齿难忘!对了,公公,帮了我的新来的小公公后来是不幸离世了是吗?”
“哦,是啊,两个小太监,死了一个。”
宁柔心心里一紧,“那活着的叫什么?我不去当面谢他,只心里默默的记着。”
“哦,他呀,好像叫什么修......竹?姓何?说是他的名字出自什么《兰亭集》”
“霍修竹?”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瞧我这记性,好了,快回去吧!我会跟怀志说的,你好的很!”
“柔心告退。”
“去吧!”
宁柔心从偏殿出来后,金雪还在怨天怨地,怨文公公有眼不识金镶玉,她金雪这么好,怎么偏偏找了宁柔心说话。
见宁柔心不太开心的样子,金雪问道,“怎么了?文公公跟你说了什么?”
“文公公说,宋贵人还想看好看的花儿,让咱们多种一些。”
“那你为什么像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我想不出来还能种些什么奇花异卉了。”
“这样啊,那你可不用急了,我有的是办法。以后啊,你还跟着我,我包你赏赐不断。”
“那就先谢过金雪姐姐了。”
“走吧!”
两人从小径往大路上走时,便看到对面的水榭回廊上有一群宫女太监。
有人在议论着什么,“咱们贵人叫怀志是去做什么呢?”
“听说是问问外面市场上的事儿。”
“咱们贵人肯定也想出去街市上逛逛,怀志以前经常出宫跑腿买东西,故而问他吧!”
“哎,怀志来了,快咱们问问他。”
这群宫女太监便跑向一个小太监。
金雪正抚弄着小金勺子呢,见宁柔心走的很快,她连忙跟了上去,“柔心,快把金碗给我看看。”
宁柔心将金碗拿了出来,脚步却不停,绝不能让怀志看见自己。
金雪捧着金碗,两眼冒出光来,一路跟着宁柔心回了花木局。宁柔心本来要去殿里见宁掌事,她推说身体不舒服,先回了西苑,让金雪自己去见掌事。
金雪巴不得一声,拿着勺子和碗乐颠颠的去了。
关上门之后,宁柔心坐在妆镜前,她看到自己略显苍白的脸,一下子哑然失笑,“安贞,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不过是一个小太监没死而已,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心里另一个声音咆哮着,“可是那个小太监是霍修竹,他看见自己了。”
“看见了又怎么样?他以前不认识我,只当我是真的小草呢?”
“可是广怀志认识他,说不定两人在一起说起这件事,我就露馅了!”
宁柔心的后背已经汗湿透了,她一把抓起桌旁放着的一沓宣纸,整个捏成了一团。她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一滴眼泪滑落下来。
一股奇怪的感情涌上她的心头,老天爷,你是见不得我好吗?我好不容易才在这花木局里缩成一团像条卑微的狗,如今,你又要来摆弄我是吗?
宁柔心起身出了门,径直向着御膳房走去。
霍映屏已经散了班,宁柔心便往霍映屏所住的地方走去。走到门口时,她便看见霍映屏在收晒在竹竿上的衣裳。
“柔心,你来了。”
霍映屏迎上来,将宁柔心往屋里送,“你可来了,我正好给你留了吃的,正想着怎么给你送过去呢!”
一踏进房门,宁柔心身上一震,霍修竹正坐在椅子上。他背对着门,并没有看到宁柔心。如果他能看到,一定会发现宁柔心眼中的惊恐。
“柔心快坐,我二哥今天也散班早。这是糖藕,你爱吃吗?快坐下来尝尝。”
霍修竹转过身来,看向宁柔心,他忧郁的像是即将下雨时天上漂荡着的云。
霍修竹缓缓开口,“上回映屏的事,谢谢你。”
宁柔心笑道,“没事。”
霍映屏已经将糖藕切了一块,用碟子装了,放在了她的面前,“柔心,快吃啊!我觉得特别好吃,你尝尝!”
宁柔心用叉子扎了一块,糖藕入口即化,桂花的甜美香味瞬间充斥了整个鼻腔。
“好吃。”
“柔心,你最近好不好?你是不舒服吗?我觉得你的脸色有点不大好。”
“我今天得了宋贵人的赏赐,她说,要让我培育更多好看的花儿。”
“这是好事啊!你是不是觉得有压力啊?你别急,慢慢来,我相信你可以的。”
霍映屏笑着,又切了一块糖藕放在宁柔心的碟子里。
“二哥怎么不吃?”
“哦,我二哥啊,可就没口福啦!这个糖藕里放了红枣,我二哥对红枣过敏,吃了就会脸红脖子粗,还会水肿发痒!我们不管他,我们自己吃。”霍映屏又切了一块糖藕,又给宁柔心夹了个红枣。
宁柔心的脑海翻涌出母妃被毒死那日的记忆,那天,她去接餐食时,她从门上的那方小洞里看到了一个小太监,那个小太监红红的脸,声音细细轻轻的。
“柔心,你怎么不吃啊?”
宁柔心拿起叉子,又扎了一块糖藕。
“我二哥是真吃不得,他从小就吃不得红枣。你不知道,刚入宫时,咱们胆子都很小,粥里有红枣,他也不敢说。结果那个时候过敏好严重哦!后来还是其他太监发现了,他才说出来。”
宁柔心吃着糖藕,却全然感觉不到味道了。那个脸色红红的小太监,就是霍修竹!死的小太监,是另外一个。
吃完了莲藕,霍映屏又拉着宁柔心说这说那。霍修竹一直闷闷的坐在椅子上,并不加入话题。
宁柔心听着霍映屏的话,脸上挂着微笑,心却在一点一点的下沉。
回想第一次的见面,霍修竹就是这样的,他似乎并不喜欢自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假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