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的线路好不容易才修好,中年人怎么也点不上香。
外面的问题没解决,灵堂的事也没完,蜡烛还是先烧靠近尸体那一边。按理说靠近冰棺有冷气,要烧也不该烧那一面,一屋人吓的慌了手脚。
我看着小伙点燃一根新蜡烛,关上门火苗还是往内里飘。可爱女孩缩在贵妇怀里,害怕又好奇的注视着灵堂和我。
感觉到她的目光,我皱着眉头回望,心里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搞不清楚是什么?越想越烦躁。贵妇摸着女孩的肩膀,熟女在我旁边说:喂!你这样看人会吓坏丫头的
对,就是害怕,火苗就像可爱女孩一样吓的往后缩。依稀记得,父亲说守灵也是护灵,人死七天内是新鬼,生前如果亏欠过一些早已经亡故的人,那些老鬼会在这个时机来讨账。
一屋子大半女的,明显阳气不足,哪有安全感。我暗自嘀咕着,对着贵妇说:找一桌爷们到旁边扎金花,不用怕吵。
堂屋够宽敞,八个扎金花的爷们玩的不小,还有几个在旁边看着,输赢带来的高昂情绪,给人一种有温度的感觉。
慢慢的,蜡烛恢复了正常,两贵妇把我当成了高人,说话更客气了。
外面又开的一场戏,刚起头再次出现了意外,戏台发电机没油了,备用的油桶不知道什么时候漏了。
刘老头从外面忙完回来,见戏台黑乎乎的,他寒着脸带着大知宾和管戏台的中年,恭敬的把我请到楼上,一个贵妇也跟了上来。
大伙坐在八方桌边,刘老头说:守灵人的规矩我懂,外面这事不应该麻烦您,可这么闹下去老刘家的脸都丢光了。贵妇说:爸,您别着急,陈先生一定有办法。
我敲着桌子没说话。
气氛随着敲桌子的声音越来越压抑,几人紧张的看着我。
请神容易送神难,一个不好很难收拾。我提出自己的担心,对刘老头说:您三番五次的去找父亲,应该信这回事?如果不信,可以全当巧合,类似的事不一定还会发生。
哎。刘老头叹息一声。人越老,以往经历的一些事让我不得不信。有幸接触令尊这位奇人
他陷入惆怅的回忆。
说到奇人,我静静的回想父亲平时的举动,还真有件事挺古怪的。爸爸是个大老粗,大中午总抱着四书五经看的睡着,醒来又恨不得把竹篙给折断。
咔嚓。
我拿着竹篙在桌上折断,一张卷着的小纸条掉在地上。几人像看藏宝图似的注意着纸条。
爸爸说无事不可对人言,我捡起小纸条打开,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这是出自爸爸手笔,鸡抓过的字能笑死一大堆人。
大知宾把脸偏到一边。刘老头如获珍宝的看着,颤抖的说:陈先生,这幅字能送给老朽吗?
贵妇看着纸条说:写意不写字,这几个字透露着问心无愧的意。
行的正,坐的直,是不管旁人眼光的洒脱。刘老头点头称赞。
两父女一唱一和,我再次打量几个字,屁的意也没感觉到。我说:难得有人赏识,您喜欢就拿去。
刘老头欣喜的收了纸条,激动的连连感激。
我心情也不错,他拿走的只是几个字,我真懂了父亲那句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沾身的真意,只要心正,那些东西真没什么好怕的。
外面的事不难解决,不过,我说的法子不能打一点折扣。
我严肃的看着刘老头眼睛。刘老头郑重的点头,等待我说下去。简单的说出办法,刘老头和贵妇在我的陪同下,他们亲自在各个路口烧钱。
几点零星挂在夜空,刘老头跪在火堆前,说:过路的各位仙家,刘府先前有怠慢之处,请多多包涵。他说着磕了三个头,起身的看着我。
香能通神,地上的香先是左中短右边长,没一会,又成了右中短左边长,没有规则的来回变化,我看着反复香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贵妇问。
做人,反复无常讨人厌。当鬼,得寸进尺招神烦。我冷厉的盯着飞舞的火堆,没一会香灭了,带火的纸灰对着我冲来,吓的旁人大气也不敢喘。
我挥手扇开灰屑,说:我们换地烧。
这不好吧?刘老心虚的看着地上的香。
没什么不好的,烧了纸,您这么大岁数给无亲无故的野鬼下跪赔礼,礼数已经到了。做鬼也不能贪得无厌。我冷哼一声,又看着火堆说:缠着不走,那就永远也别走了。
刘老头和贵妇惊悚的跟在我身后,不知道他们是被我吓的,还是熄灭的香吓的。
后面两个路口烧的香很平静,知足的应该都走了。真应了那句老话,人怕狠,鬼怕恶。
回到戏台前,刘老和贵妇走了半天路额头冒着细汗,我却感觉周身阴冷,有种冬天到了的感觉。
大知宾和管戏台的中年煮好了半生不熟的饭放在四个台脚,饭里插了香,旁边不断烧着纸钱,招待着台下小鬼,准备让它们吃饱、拿钱、听台好戏了离开。
刘老,我之前说的办法得变通一下,说让它们永远留下,就一个也不能放走。
我冷笑的找来几个小孩围着戏台东、南、西撒了一圈尿,又亲自在北面尿了一圈,用童子尿把台下小鬼的去路封死,让它们下地无门。
陈先生,现在要干什么?
忙了半天,刘老见我站着不动,小心翼翼的询问。我说:到银行提的钱回来没?
快了。
没过一会,有人提了一箱子老头头过来,起码有五十万现金,看来刘府真不简单,半夜都能在银行拿到钱。与我有过接触的人,知道这事都好奇的看着我。
我看着台底,不停的抽烟。暴躁的小伙没啥底气的嘀咕:又在装神弄鬼,要钱还非要去银行,又不是没有。
换戏唱白蛇传,封天。
我吞了一大口烟,丢掉烟头。管戏台的中年人吩咐准备开锣,鞭炮刚丢在台上,锣声响起,遮在前面台下的幔帐不停鼓荡,好像里面有东西要随风冲出来,可惜怎么也冲不破。
给了三根烟的时间还不走,真是不见阎王不掉泪。戏里的黑白无常、法海、雷峰塔可都是勾魂收妖,用这来封孤魂野鬼的天足够了。
众人看的触目惊心,我明悟心正后一点也不心虚,也没了胆怯。
交给你一个任务,背着钱去公路上喊人,只要给你外婆上香的都给一百块钱。我拍了拍小伙肩膀,他傻傻的看着一箱子钱说:老大,这可是真钱?
贵妇眼睛一亮,说:你小子快点去,办好了,小姨送你台车。
刘老头也醒悟过来,紧绷的脸难得出现了笑容。你们几个都去,爷爷高兴了说不定会发善心哟。
几个孝孙分了钱,兵分两路离开。
等等。记住只能发银行的钱我叫住他们,提醒一句。可爱女孩问:都神神秘秘的,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不好说。贵妇笑着。我说:他们的不好说,我的能说。钱过万民手,沾满了人气。银行又是国有,刚取出来的钱带着淡淡的国气,让人拿着过来自然人气冲天。
我还有一句没说,人气冲霄,台下那些小鬼必定被冲的魂飞魄散。也顺便用万人香火给亡者定魂。而贵妇的不好说,只是面子问题,刘府大张旗鼓的散财,之前再多的怪事也会被人遗忘,旁人谈起只会说刘府做白事,去烧香就给一百块。
呼朋唤友来烧香的人很多,等白蛇传唱到尾声,剧烈鼓荡的台底再也没了响动。接近十二点,我坐在门外越来越不安。
熟女与两个女孩在一边斗地主,众人也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贵妇坐到我旁边,递过来一杯热水说:陈先生在担心什么?
有些事我不该问,就怕万一有事不好处理。我尽量说的委婉。
您问。
香斜立在水碗说明带着怨气走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贵妇神情大变,本能的环顾四周,小声说:您问起我也不好隐瞒,母亲学人在外面养小白脸,父亲一气之下失手把她推下楼梯,撞到了脑袋。
横死。我差点忍不住冲去把刘老头掐死,他说是病死的,老子才让万人上香定魂。如果是横死,得了香火只会助长那口难以下咽的气,头七那天可能出事。
讨债的鬼要阻,家里这位也是隐患,这下真被坑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