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体检就发现眼睛有一些问题,医生说问题不大给他开了些药,他怕她担心就没说。
最近一段时间他发现自己的视力下降的厉害,抽时间去眼科挂了专家号,结果不太理想。
视力下降是眼底病变导致的,医生建议他及早干预治疗,持续恶化下去有失明的危险。
石头会瞎?
她心底发慌,抖着手去摸石头左眼上眼角蜈蚣似的疤,颤声问道:“跟之前受伤有关吗?”
石头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摇头笑道:“没有关系,就是单纯的眼底病变,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及时治疗能治愈。”
“那还等什么?去治啊!”她不由分说要去关石头的笔记本,石头赶忙拦住她。
“治疗期间不能过度用眼,电视电脑什么的也不能看,但龙飚汽车研发正处在关键节点上我不能直接撒手不管,所以我得在治疗之前把手头棘手的工作都处理好。最多两天,两天后我保证好好治病什么都不做,行不行?”
“你的眼睛能等这两天吗?”她没强硬的阻拦,因为知道拦也没什么用。
石头轻笑:“等得了,我和医生聊过,没什么问题。”
“那...得多久能痊愈啊?”
“术后两周左右出院,之后的三个月到半年是恢复期,一般遵医嘱问题不大。”石头一五一十的说道。
眼睛比较脆弱,术后护理要格外小心,出院后的恢复期也有颇多的注意事项,哪一步出纰漏都可能导致视力恢复不到健康水平。
虽然他一副轻描淡写的轻松模样,她还是特别心慌,晚上还做了噩梦。
她梦到石头手术失败双目失明怕耽误她跟她提出分手,俩人跟演狗血爱情剧似的一顿拉扯又哭又闹,最后竟然一起跳桥了,跳的还是省城的标志性桥梁,上了新闻,脸丢大了。
醒来时天未大亮,窗帘缝隙透过来的丝缕亮光停留在床头,只差一点点扫到石头的眼睛。
石头昨晚忙到快十二点才上床,这会儿还在熟睡。
她侧头认真的看着石头的睡颜,舒展恬静,只是静静地看着就叫人心底安稳。
他们同床而眠,但她很少这么认真专注的看他。
总以为时光漫长未来很远,以后他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将目光放在彼此身上,却不知生活处处有转弯,即便小心翼翼也总会有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
意外发生前只道是寻常,意外发生后追悔已莫及。
轻轻的抚上石头的眉眼,由衷低喃:“你可真帅。”
“你刚知道吗?”石头突然开口,喑哑的声音裹挟丝丝笑意,竟比夏日的晨光还要明媚。
“什么时候醒的?吓我一跳。”她抱住石头,还用自己的大油脸去蹭石头的脸。
石头也不嫌弃,不管她做什么都宠溺的笑。
“刚醒,正要起呢就听到你夸我帅。”石头低低道:“你什么时候醒的?睡够了吗?”
说完他摸过床头柜子上的手表看了看时间,侧头在她的油脸上亲一口,轻声道:“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吧。”
“不困,不睡了。”她睁着大眼睛继续盯着石头看,“你也晚点起,咱俩说会话。”
“说什么?”
“说...”她竟然卡壳了。
平常他们都说什么?
好像什么都说,家里的、工作的,甚至还有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娱乐八卦,怎么专门想聊会天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了呢。
真奇怪。
石头笑起来,床跟着他笑的频率轻轻震颤。
“笑什么你?”她有点不高兴。
石头轻咳一声止住笑,正经道:“我要在医院住至少两个礼拜呢,你有什么计划?那两个礼拜我几乎什么都干不了,从生活到工作都得你帮我安排。”
“工作你不都安排好了吗应该用不到我,生活上你放心,我会给你请医院最好的护工一天二十四小时陪护你。”她回道。
石头看她,叹气道:“都交给护工,你不陪我吗?”
“我工作那么忙不一定有时间啊。看看吧,有时间就去医院看你,没时间就再说。”她玩笑道。
再忙的工作都没有石头重要,她当然要尽可能的多去医院陪石头。
石头知道她是开玩笑,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沉沉的说道:“九儿,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这个你知道吧?如果我手术失败...”
“你双目失明,然后怕耽误我要跟我分手?”她抢答道:“我跟你说时星辉,根本不用这么费事!你手术那天我就守在手术室门口,一旦医生跟我说手术失败你瞎了我立马跟你分手,往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康庄大道,咱俩谁也别碍着谁。”
石头微微撑起上半身吃惊的看着她,难以置信道:“常久,你过分了啊!我是想说如果手术失败我会努力学习盲文,尽快适应盲人的生活,做好自己的事尽量不影响到咱们的生活!”
常久:...
多余抢答。
抢答错误还得哄石头,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哎呀,我逗你玩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时星辉,你刚才可直呼我大名了,反了你哈!”她决定倒打一耙,让石头来哄她。
石头果然上道,温温柔柔的在她额头上亲一口,低低哄道:“我错了,是我不懂幽默没有理解你的意思,以后都不会了。小九,我起床去弄早饭,今天事比较多得早点去上班。”
“你睡得晚再躺会吧,我去弄早饭,弄好了叫你。”她坐起来,回身笑着对石头道:“往后的好几个月可能都要我照顾你呢,我得提前适应这样的生活。”
石头也对她笑:“好,你照顾我几个月,剩下的日子都由我来照顾你。”
嘿,她赚了啊。
吃饭时她对石头道:“一会儿我开车送你去龙飚,你下班要么自己打车回来要么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车你就别自己开了,我不放心。”
石头摘下眼镜用餐巾纸擦拭,笑道:“别说是你,我自己也不放心。昨天戴着还合适的眼镜今天再戴就模糊了,这种情况我确实不太适合开车。”
恶化的这么快?
她很担心。
“要不别等明天了,今天就入院治疗吧。”她忧心忡忡的说道。
石头叹气:“不行,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安排好,不安排好我这手术做的也不会安心。龙飚第一辆车设计的关键节点,不能让前面的付出功亏一篑。”
主要是做一辆车前期投入太多,光投资就拉了那么多,出现任何一点意外他都承担不起。
创业不易,普通人创业更是难上加难,不容许行差踏错一步。
任何感情都不能当饭吃,关键时刻她还是很理智的,虽然心疼石头还是耐心的等着他处理手头的工作,等他安排好一切再入院治疗。
石头的意思是先手术,等出院再跟家里大人说明情况,住院期间就别折腾莫兰他们了。
大人不说,同辈的兄弟特别是省城这几个不能不说。
第二天给石头办理住院后,她就挨个给他们打电话,不到一个小时常文平他们就都来了。
“回头我查一查附近哪个庙灵,我去拜一拜求个平安福什么的,我感觉咱家人这两年都在走背运呢,接二连三的不是受伤就是生病,还净生大病,怪吓人的。”常文平看似很不靠谱的说道。
常文栋很赞成,还道:“咱俩一起,说不定人多更灵呢。”
“既然你俩要去,那也算上我一个吧。”常文闯跟着凑热闹。
石玎也不愿被落下,掺和道:“我也去我也去,一来我也算是半个常家人,给常家人求个平安很应该,二来时总是我老板,我求神拜佛的给他祈福也算是拍他马屁了。”
用得着他拍,凑热闹还找那么多理由,麻烦。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科学的尽头是玄学,拜一拜行。”她也觉得最近常家的事儿有点多,要不是自己要忙工作还要照顾石头她都想跟着一起去了。
石头就乐呵呵的看着他们瞎折腾什么都没说。
眼睛的手术格外细致小心,术前要做很多检查,检查结果都达标后才能进行手术。
如此,在石头入院的第六天才进行手术。
手术时常文平他们都在,一人手里攥着个平安福念念叨叨,看着有点搞笑。
但是没有人笑。
所有人都很紧张,生怕手术出现一点意外。
好在,没有意外。
然而顺利进行的手术也只是成功的第一步,术后的护理也很重要。
专业的事当然要专业的人去做,她花钱请了个护理经验丰富的护工,确保石头身边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照顾。
常文平常文栋和常文闯都说他们没事的时候都可以来陪护,她婉拒了他们。
没别的原因,就是不信任他们。
她甚至连自己都不信任,生怕哪一点做的不好影响石头恢复。
相较于她的紧张兮兮石头反倒放松许多。
医生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她喂石头吃什么石头就吃什么,只有护工在的时候还让护工读书给他听,特别温顺听话。
当然,温顺听话的石头有时候也会提点儿小要求。
“我好几天没洗澡了,哪哪都黏黏的,给我擦一擦吧。”石头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对她道。
她很惊讶。
“赵叔没给你擦?我以为他天天给你擦呢。”
赵叔就是护工,只负责照顾石头一个人,工资高还清闲,不会连身都不给石头擦吧。
石头解释道:“他是要给我擦,我有点不好意思。”
啊?
“你矫情了啊石头!”她严肃的批评道:“刚手完术你躺床上啥啥都要人伺候的时候怎么没不好意思?就擦个身你还不好意思,说出来谁信啊?”
石头立即改变策略,比刚才更委屈更可怜:“那行吧,回头我让赵叔给我擦。那你能多来陪陪我么,赵叔给我读书老读错字,停顿还有问题,我听的有点累。”
临近暑期,长久教育为暑期开班搞了好几次活动,她整天忙的脚打后脑勺确实忽略了石头。
石头什么都看不到行动不方便心理一定比平时更脆弱,这种时候她应该更关心他才对。
不能想,越想越愧疚。
一旦开始心疼男人,那受累的指定就是自己。
道理她都懂,但她就是忍不住的心疼。
谁让他是石头呢,石头值得。
“好,我去接热水给你擦一擦,你躺好别乱动。”她嘱咐道。
单人病房私密性比较好,她直接敞开石头的病号服让他敞着怀给他擦。
从脸开始,擦的很仔细,擦完再给他穿好睡衣,十来分钟的事儿,小意思。
“下边不擦?”石头疑惑问道。
“下边也擦?”她更疑惑。
石头轻笑:“当然,我浑身都黏腻腻的很难受。”
行吧,擦就擦。
石头不尴尬,那她也不尴尬。
动作比之前慢了许多,她自己不觉得煎熬,至于石头煎不煎熬她可不管。
石头当然煎熬,很快就向她服软求饶道:“能稍微快点嘛,我有点难受。”
“哪难受?”她明知故问。
石头叹气。
“我错了。”
“错哪儿了?”她就喜欢不依不饶。
石头一退再退,苦哈哈道:“我不该说谎骗你,不让赵叔给我擦不是不好意思,就是想让你帮我,想多跟你在一起...”
说的很诚恳,竟还有一点卑微,她听了更心疼石头。
“不逗你了,我快点给你擦完,然后读书给你听,好不好?”
那当然好。
书是石头自己带过来的,她翻到赵叔做标记的那页扫了一眼无语的直翻白眼。
“你住院竟然还让人给你读专业方面的书,这别说是赵叔,就是我也读不顺溜吧,好多专业词汇都挺拗口,也确实有不少生僻字...”
“别的书我听了犯困,只有机械方面的书听了不会。现在我什么都看不到没什么时间概念,不能让自己陷入浑噩的状态。”石头解释道。
常久:...
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这种书她读着都犯困,石头竟然只听这种书才精神,真神奇。
然后,她成功的给自己读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半夜,石头安安静静躺着,赵叔睡在一边的陪护床上,她龇牙咧嘴的坐直身子,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贼难受。
“醒了?现在大概几点?还能回去吗?”石头听到动静小声问道。
“十二点多了。白天还得上班,我回去眯一觉吧,在这儿影响你休息自己也睡不好。”她决定道。
大半夜的,石头很不放心她。
可不放心又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