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平安重生后,下意识的不愿想起前世的种种,似乎只有这样,那份埋藏在心里数年的愧疚和悔恨才不会存在。
然而,心底又有一道声音告诉他,那些悲剧是存在的,他这么做只是自欺欺人罢了!那天,崔老夫人的一句话,正是他前世悲剧的导火线,刺激的他不得不面对前世的过错。
他把造成那一切的过错的原因,全部推到自己的身上,认为是自己贪心不足,才会害的心爱的女子惨死,又连累表妹婚姻不幸,最终早死。两条人命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头,不是重生一次,就能全部忘记的。
这场病毫无预兆,来势汹汹,只因崔平安一直逃避前世的种种,今生又可能要走上前世的路,他却想不到扭转的办法,那种深深地无力感,同样在刺激着他,所以才会一下子就病倒了,始终沉迷在前世的种种不幸之中,无法自拔。
崔家这几天找了十几个大夫,连宫里的太医也找了不止一个,他们都觉得崔平安是心病,这种病治起来最难,只能靠病人自己走出来。
崔平安这些天一直断断续续的高烧,这样烧下去,连小孩子也知道会把人烧傻,甚至会有生命危险,那些大夫和太医自然知道,然而开出的退烧药都可以当饭吃了,给崔平安喂下去,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甚至刚喂下去,就被他吐了出来,烧的反而更严重。
莫颜只是喂了一小瓶不知什么配方的药水,就让崔平安安静下来,不再说梦话,体温也慢慢降下来,光是这一手,就能让崔老夫人和崔晴柔信服,认为她一定能把孙子(侄子)治好。
是以,当莫颜问起崔平安那天回来后发生的事情时,崔老夫人仅仅犹豫了一瞬,就全部说了出来。事实上,知道孙子这是心病,她就在反复思索那天说的话,确定自己说出接来那个芳草,再让孙子娶大哥的孙女为妻这句话时,孙子就出现了异常。
这几天,崔平安嘴里不住的喊着这两个人,更是印证了崔老夫人的猜想,只是她想破头也想不通为何这句话,就让崔平安产生如此激烈的反应,这跟他的性子以及平常的行事做法截然不同。
这一点,也正是莫颜想不通的地方。
一旁的崔晴柔同样想不通,看着莫颜试探着问道:“郡君,平安在贵府待了一个月,他、他有没有对郡君说过什么?”
莫颜回忆了片刻,突然想起那天崔平安问她相不相信前世今生。当时,她就怀疑崔平安是重生的,还告诫他不要随便把自己的秘密告诉给别人。
现在看来,他应该就是重生的,这一世没有经历过什么重大的挫折,前世可就说不定了,他一直喊着心爱的姑娘的名字和表妹,或许关键就在这两个人的身上。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只是这样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了,莫颜觉得不说出来为好,于是她冲着崔晴柔点点头说道:“他经常提起在南方庄子上住着的日子,那位芳草姑娘他提起的最多。”
崔晴柔闻言,眼眶一红,看着躺在床上的崔平安,说不出话来。
才几岁的孩子,就被至亲之人放到了千里之外的庄子上,哪怕是迫不得已,哪怕不曾被亲人忘记,这孩子的心里怕也是埋怨的,孤独的,害怕的吧?
在他最难过的日子里,有个小伙伴陪着,对于他来说也是莫大的未解吧?或许那个当年还小小的姑娘,陪他玩过,让他渐渐快乐起来,或许陪他哭过,让他不再是一个人,或许陪他笑过,让他不再孤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就算不是爱情,也会是一份令人感动的亲情。
小七喜欢那个叫芳草的女子,除了日久生情的爱情,怕是还有夹杂着一份亲情在里面,这样的感情最为坚韧,又岂是母亲一两句阻挠的话,就能让他轻易放弃的?
跟崔老夫人不一样,崔晴柔尚未和离时,经常到崔平安所在的庄子上探望他,那时她就见过那位芳草,而且还是很多次,是以对那位芳草的性子和品行有一定的了解,觉得是个朴实又善良的好姑娘,因此不是那么反对她亲近侄儿。
然而两人的身份地位悬殊太大,纳芳草为妾自然可行,做正妻就不好看了,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妻族的身份低一些无所谓,但至少要知书识礼,能够迎来送往,走出去不至于缀了崔家的名声。
芳草在乡野之中长大,虽然跟着小七识了些字,但是放在崔家着实不够看,且她的性子太单纯了,也不适合在大家族生活,真嫁给小七,她也不一定快乐。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谁都会累吧!
崔老夫人听完莫颜的话,眼泪又流了下来,握着孙子尚有些火热的手喃喃道:“你这孩子就为一个姑娘,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心里有委屈你冲着祖母来好了,怎么就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你这样折腾祖母,可是想逼迫祖母答应你娶那姑娘?既然你那么喜欢,你不醒来,祖母要如何答应你?”
这番话,不止让崔晴柔捂着嘴流下泪来,连莫颜也深有感触。不管崔老夫人有没有逼迫崔平安,她的出发点却是好的,对待孙子的这份感情,没有参杂一点杂质。
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崔老夫人的话,原本昏睡的崔平安眼皮子动了动,似乎就要醒来了。
莫颜第一个发现崔平安的变化,连忙凑上去喊道:“崔平安,你若是男子汉,你若是心里还有关心你的人,你若是真那么喜欢那位芳草姑娘,你就争一口气,快些好起来,你若是继续逃避,你就永远没有机会跟芳草姑娘在一起了。”
崔老夫人和崔晴柔见状,紧张的看着崔平安,然而崔平安只是动了两下眼皮,就没了动静,三人睁大眼睛看了许久,依然没能等到崔平安醒来。
莫颜有些失望,对同样失望的崔家母女说道:“你们就顺着他的心思,多跟他说说话吧,他应该能够听见,等他想通了,或许就醒来了。”
崔家母女连连点头,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今之计就只能这样了。
接着莫颜又给崔平安把脉,见他的脉象比之前平稳了许多,也稍稍放心了。眼下只能先等人醒过来,彻底弄清折磨他的心事,才好对他进行疏导让他摆脱过去,若是醒不过来反复烧起来,她就真没辙了。
莫颜不放心崔平安,见天色尚早,就没有推拒崔家母女的挽留,随崔家的下人到旁的屋子里休息,并解除了对雪团子的屏蔽。
“颜颜,你想知道那小子的前世问我就好了,不用等他醒过来。”空间里,雪团子就絮絮叨叨的说起来,就在刚才它就一个劲儿的要说了,直接被莫颜屏蔽了。
莫颜揉了揉额角,摆摆手说道:“你又不能替崔平安摆脱痛苦,说了又怎么样。”
“谁说我不能的?”雪团子气哼哼的说道:“入他的梦,把他前世的记忆抹掉不就行了么?”
莫颜翻了个白眼,只差直接开口骂雪团子笨了:“让他忘了前世,然后他无所察觉的依然循着前世的轨迹走,又酿成让他陷入难以挽回的悲剧,让他痛苦的过完下半生?”
雪团子一时语塞,过了好半天才呐呐的说道:“也、也不一定像你说的那样啊,他现在这么惨,崔老夫人难道还会强迫他做不愿意做的事?”
莫颜摇了摇头:“或许会,或许不会,谁知道呢!总之,你不能给崔平安施入梦术,他有今此的痛苦,谁能说不是他自己酿成的苦果?若真是如此,就当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吧,若是重活一世,还是不长记性,不知道珍惜,这种人也不配拥有幸福。”
雪团子一听,彻底没了言语,却不得不承认,它的主人说的很有道理,那家伙若是前世来这么一招,哪里会有后面的凄凄惨惨?说到底,还是自己不给力啊!
这时,谁也不知道崔平安的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低着头,匆匆的穿过大半个崔府,穿过一个小月门,来到了与崔府一墙之隔的另一座大院子。
相比崔府的低调内敛,这座大院子雕梁画栋,檐牙高啄,看起来奢华又大气,跟崔府的风格截然不同,若不是与崔府相通,谁也不会认为这座大院子属于崔家。
不过,真论起来,这座院子确实不属于崔家,只因它是惠安帝亲自下旨,命工部所建,里面住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令崔老夫人忌惮不已的福云公主。
大楚的公主在十五岁及笄后,通常会得到一座御赐的公主府。受宠的公主,公主府会按照公主的意愿,由工部重新建造;不受宠的公主,只能住进过世后,被朝廷收回的其他长公主或是大长公主的府邸,就等公主出嫁后,就与驸马住到公主府里。
福云公主嫁给崔平安的父亲,也就是崔三老爷后,本该与崔三老爷住进公主府里,然而福云公主却推拒了惠安帝命人为她打造的公主府,婚后执意住进了崔家。
对最小的妹妹颇为疼宠的惠安帝担心福云公主住不好,命工部在崔家的隔壁修建了一座面积和奢华程度不亚于公主府的大院子,又打通了与崔家的院墙,因此,虽然这座大宅院没有挂上公主府的匾额,但是京中谁都知道这里就是名副其实的公主府,崔家的上上下下,平时也这么称呼的。
这么做,可以说是敬重福云公主,也可以说是没有把福云公主当崔家人看待,不然,福云公主舍弃了原来的公主府住到崔家,又是为的什么?
经公主府的侍女层层通报,小丫鬟终于见到了福云公主。只是说是见到了,事实上,她连抬头也不敢,来公主府不知多少次了,她却连福云公主真实的模样也没有见过,只知道这是个不折不扣,却不得崔三爷喜爱的美人。
福云公主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了,却是玉肌雪肤,脸上不见一丝皱纹,看不到一颗斑点,五官精致大气,眉宇间透着一抹凌厉,一袭深紫色的宫装,更是平衬的她雍容大气。
漫不经心的瞥了眼跪在下面请安的小丫鬟,福云公主没有说话,只看了身侧的侍女一眼。
侍女心领神会,微抬着下巴轻蔑的看了小丫鬟一眼,冷声问道:“那边有何变故?”
小丫鬟同样不敢看那侍女,低着头小声说道:“今日又来了一个大夫,只是大夫的车驾从正门进,后来那大夫在七爷的院子里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奴婢才发现那大夫是名女子!奴婢私以为其中有异,特来禀报公主殿下。”
女子?
侍女脸上闪过一抹意外,连忙看向福云公主。
虽然从医的女大夫很少,但不是没有,让人疑惑的是,什么样的大夫,能够从崔府的正门入,要知道连宫里的太医过府,也是从中门入的。
福云公主眉心微蹙,亲自问那丫鬟:“那女子长什么模样?你可探知到她的身份?”
小丫鬟冷不防公主亲自问话,受宠若惊的说道:“回、回公主殿下,那女子看起来极为年轻,长的有几分清秀,若非她背着医箱,奴婢根本看不出她是名大夫,因奴婢近不了七爷的院子,七爷身边的人又俱是老夫人的人,奴婢未能探知那名女大夫的身份。”
福云公主若有所思,看向身侧的侍女。
侍女连忙说道:“能从正门入,要么是那名女大夫医术超群,要么是身份不一般,京中的女大夫有几个,但是医术高明的却没有,不过……”
说到这里,侍女顿了顿,见福云公主眉头微挑,继续说道:“京中没有医术出名的女大夫,不代表别处没有,况,奴婢也未曾听说有哪个王府、公主府里有学医的郡主、县主,这位女大夫,应该是老夫人她们从别处请来的!”
福云公主听完不置可否,继续问小丫鬟:“那女大夫的医术如何?那孽种可有醒来?”
小丫鬟连忙摇头,一脸谄媚的说道:“启禀殿下,奴婢出来的时候,七爷,哦不,那孽种尚未醒来,奴婢隐约听到屋子里有老夫人的哭声,那孽种怕是不好了。”
福云公主神色不变,面上却闪过一抹快意:“既然如此,本宫倒是要过去看看了,总归是他的嫡母。”
那侍女奉承道:“殿下大度,若是别的公主府,连庶子都不会有,哪里有公主探望庶子一说!”
福云公主缓缓起身,大红的嘴唇微弯,却仿佛带着尖锐的刺:“那孽种是驸马唯一的子嗣,本宫自然要多费心。”
侍女见状,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
整个崔家乃至这公主府,谁不知道那孽种是殿下的眼中钉肉中刺。若非这么些年那孽种远在南边,老夫人护的厉害,殿下又顾忌驸马爷,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然但凡提到子嗣,即便是最亲近的侍女,也不敢在福云公主面前多言,只因福云公主嫁给崔三老爷近二十年,一无所出。
福云公主换上一件大红的宫装,带着十多个侍女嬷嬷,浩浩汤汤直接闯入了崔平安的院子。
守门的小厮根本不敢拦,只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福云公主驾到!”
喊声清晰地传入崔平安的卧室里,崔老夫人和崔晴柔听的分明。
崔老夫人起身,让一旁的丫鬟给她整了整衣衫,眼里划过一抹讽刺:“小七病了这些时日,没见她遣人过来问候一声,今儿亲自过来,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崔晴柔闻言,看了床上无知无觉的侄儿一眼,眼里划过一抹担忧:“只盼她看在小七生病的份儿上,不要折腾他才好。”
这话不是无的放矢,当年福云公主嫁到崔家时,崔平安的母亲正怀着他,虽然无奈沦为妾室,但是她同崔三老爷依然恩爱非常,崔三老爷不喜欢福云公主,新婚夜那晚,无论旁人如何劝说,他硬连新房的都没去,只守着崔平安的母亲。
就因为这个,让原本就对崔平安生母嫉恨不已的福云公主,彻底对她痛恨到了极点,第二日崔平安的生母给福云公主请安时,福云公主给她准备的却是塞了钉板的蒲团。那一次,崔平安生母险些小产。
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两次,崔三老爷性子冲动,崔平安的生母担心他与福云公主矛盾激化,影响他的仕途,几乎不敢跟他提起。
就这样,崔平安的生母每日在惶惶不安中度过,结果怀相一直不好,生产时难产了,最终导致她产子后最终血崩而亡。
然而,崔平安生母的死,并未平息福云公主的妒火,甚至因为她生下了丈夫第一个孩子,而把愤怒全部加诸到了崔平安的身上。
尽管福云公主没有直接置崔平安于死地,却是小病小灾不断,直至四岁那天,有个人为讨好福云公主,大冬天的将崔平安推到了结冰的湖里,那一次,崔平安险些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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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文熬夜了几个月,最近脸色奇差,皮肤变糙了,然后变丑了,我姐说,癞蛤蟆都比你漂亮!真是打击死我了,怀疑是不是亲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