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嫂眼见黄莺提了一包药进来,知道是今才抓回来的,故意问道:“你不舒服啊?”
黄莺忙扯出一个笑,道:“不是,是姨娘的安胎药。”
顾大嫂就和刘婆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刘婆上前去帮黄莺挪开灶上的锅:“姨娘的事要紧,你先来。”
吉利有三个新要求:一不用厨房里的水,二不要熬药时旁边有其他人,三不要让家里人知道得太多。在这样的况下,黄莺哪里还敢在厨房里熬药?便陪着笑和顾大嫂商量:“姨娘那边离不得人,随时都要叫,你们都忙,不好给你们添麻烦。还请大嫂把那个茶炉子借给我,让我到姨娘门口去熬吧。”
“好说,好说。”顾大嫂得很,只是一时想不起那茶炉子放在哪里了,便问刘婆:“你记得么?前几天大姑娘还借去用来着。还回来了吗?”
刘婆道:“我也记不得了。得找找。”
黄莺的眼里一下子就涌出了泪花,这可怎么办呢?弄不回炉子,吉利不饶她,要叫她去和安怡要炉子?那不如杀了她吧。
顾大嫂心疼地给她擦泪,柔声宽慰道:“看你这孩子急的,不是说这就去找吗?哭什么?又不是不给你。叫姨娘看到了,又要说我们欺负你了。”边说边给刘婆使了个眼色。
黄莺害怕了一天,忍不住泪水“唰”地就流出来了,又不敢哭,胡乱地道:“不是,不是,我就是……”越说越说不清楚,越说越委屈,干脆提着药捂住眼睛低声抽噎。
这时刘婆把茶炉子找出来,也不忙交给黄莺,而是和气地道:“找着啦,我给你生好火送过来?”
“好,多谢刘婆。”黄莺连忙谢过,她正愁一个人忙不过来呢。
“哭什么啊?可是谁给你气受了?”刘婆跟她出去一边生火一边小声问道:“姨娘怎么三天两头的吃药啊?”
黄莺实在是很害怕,觉得要是什么都不说,全听吉利的死瞒着,将来只怕都要怪她,还不如先透点给刘婆知道,也许能间接传入老太太和老爷耳里,让大姑娘收敛些,也让吉利安心点,别闹腾了。便小声道:“是有点不好,一直说有点疼呢,这会儿又在发脾气。”
“为什么呀?不是一直在看大夫么?”刘婆微微吃惊,又关心地道:“和老太太和老爷说过了么?就算安胎药也是不能乱吃的,这是从哪里提回来的药?咱们大姑娘就是神医,怎么不去找她?”
黄莺言又止,轻声道:“姨娘不想给家里添麻烦,她自来都是习惯请尤大夫瞧的。”
只这一句,刘婆就品出味道来了,见吉利扶着腰从屋里出来张望,就赶紧陪了个笑,问了声好,溜回厨房去找顾大嫂:“看来我真是要交好运,捞着棺材本了。”
顾大嫂把一块才煮好的藕塞进她嘴里,笑骂道:“藕炖排骨,不是大姑娘买你进门,你这老货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刘婆满足地品着又糯又香甜的藕,含糊不清地凑趣道:“可不是?不然我老婆子这辈子就不能知道藕长什么样儿。”北地苦寒,排骨再穷都还有机会可以尝,藕这金贵东西却是难得见着了。
院门一声轻响,安怡一个人走了进来,刘婆慌忙咽下藕,飞奔出去讨好地接过安怡手里提着的包裹,笑道:“姑娘真是辛苦了,兰嫂子牵马去马厩里啦?”
安家集体住在县衙里,院子小得可怜,哪里能养得下马?所以这马是托养在县衙的马厩里,每个月另出饲料钱和人工钱给县衙。故此刘婆有此一问。
安怡见刘婆的嘴唇油汪汪的,笑着点点她:“你这老货又偷吃东西,小心给老太太瞧见剥了你的皮!”
刘婆知道只要不出格,安怡就不会计较这种小事,便倚老卖老地厚着脸皮道:“是老顾说您今去得远,必定十分辛苦,特意给您做您吃的。她忙不过来,就让老奴帮忙尝尝咸淡。”
安怡不置可否地道:“总之差事办好,守好规矩。”说话间目光绕过点头哈腰、连声应好的刘婆子,和坐在廊下小茶炉旁守着熬药的吉利对上。吉利见她看来,立即挑衅而警觉地扶着腰坐直了,想要出声说两句话。
安怡却朝她微微一笑,点点头:“姨娘吃的什么药?”
吉利见安怡如此镇定自如,不由大怒,指甲死死掐住掌心才忍住了气,把头转开不理安怡,也不答话。
安怡见她不答话,也不计较,只含笑看了眼刘婆。刘婆收到,立即点头哈腰:“老奴给您把这包袱送到屋里去?”边说边狗腿地跟着安怡进了屋,放下包袱也不肯走,扭捏着送了壶茶进去,道:“姑娘今一切顺利?”
安怡坐下来喝了口茶,道:“说吧,我还要去给老太太、老爷、太太请安呢。”
刘婆就把吉利的动向都说了:“去了兴隆观烧香……回来对着小公子做鬼脸……脸色很难看,关在房里许久,发了脾气打骂了黄莺,又熬安胎药,似乎又是那姓尤的开的药……”
“你做得很好,给我盯紧了,别让她招惹太太和小公子。”安怡递过一盘精致糕点赏她,道:“只要你忠心为主,我不会亏待你。”
刘婆千恩万谢地去了,干劲十足地去盯黄莺与吉利。
安怡等兰嫂回来,收拾干净就去了正房,见安愉乖巧地坐在安保良怀里玩七巧板,并无太受惊吓的迹象,也就稍许放了心,状似无意地说道:“我刚才回来,看到姨娘又在熬安胎药。”
安老太不接茬,安保良则道:“她夜里睡不踏实。”
既然大家都认为不要紧,安怡也不多事。她只凭闻嗅就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安胎药,吉利之前就看着不正常,再服下尤知章开出来的这虎狼之药,只怕这胎真正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