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么,这么多天了还是这样不待见她。安怡干脆站起来,踢踏踢踏甩着胳膊往外头看雪活动手脚去了。众护卫已经又在外头垒起了雪墙燃起了火堆,见安怡站在一旁,就都招呼她过去烤火。安怡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恪守妇德的深闺女子,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含笑听他们说话。
众人正说得闹时,外头值守的人跑进来道:“前头来了个人求救,说是他家老太太的车陷进雪窝里去了,人手不够,帮是不帮?”
出门在外,谁都有为难的时候,柳七立即带了人手去,过不得小半个时辰,就见几个人扶着一个披着枣红色大毛斗篷的老太太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安老太是个管闲事的,当即就带着兰嫂和黄鹂迎上去嘘寒问暖,说不得两句,两个老太太彼此间都揉了揉老眼,同时道:
“你可是安家老姐姐?”
“你可是邓家老妹妹?”
“哎呀!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我只当这辈子再见不着你们了。”安老太用力拍了邓老太的手一下,双眼放光地看向邓老太边那个斯文清秀的青年,试探道:“这位是?”
邓老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当然是函哥儿!你们家安怡呢?”
不等安老太出声招呼,安怡就自觉上前来行礼,邓老太地握住安怡的手,目光直往她耳垂上睃,不住口地称赞道:“真是个好姑娘!”
安怡垂着眼抿着唇微笑,邓老太只当她羞文静,更是喜欢得不得了,她旁那青年悄悄朝安怡看过来,迅速羞红了一张脸。
邓老太的话并不太多,问了安怡几句话后就不再问,而是十分满意地再次强调:“真是个好姑娘。”
安老太十分得意:“那是,我这孙女孝顺文静,能干聪慧,精通家务,写得一手好字,女红针黹都是极不错的……”简直把安怡夸得完全变了个人。
邓老太不以为忤,笑点着她道:“你个老货,哪有当着人这样夸自己孙女的?”转头看着自己的孙子:“函哥,快来拜见你安家长辈和世妹。你小时候可是经常去他们家玩的。”
青年忙快步上前,毕恭毕敬地给安老太行礼请安,轮到安怡时,脸红得简直滴血,一双眼睛却又忍不住偷偷往安怡上瞟。
邓老太借机夸赞自己的孙子:“我们是前年才重新回到京中的,因这小子今年天侥幸中了进士,到永平府任推官,我不放心跟了他来,本是要陪他过年的,因家里有事,不得不急着赶回去。”
安怡见这两老太凑到一处互夸孙儿孙女,互相说起过往,不时又挤眉弄眼地夹杂几句暗语,又因邓老太才见到她就先去看她耳垂上的耳坠,心里已经大致有些数了,这大概就是之前那对金丁香的由来。
若非是安家突然出了事,一去昌黎不复返,邓家也于次年受了牵连被罢了官,也许此刻她和这红脸小子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但她对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半点兴趣全无,更无意再续这门亲事,当下就找了个借口往一旁闪。
却听邓函在那里羞答答地道:“请教安世妹,听说出手帮助在下脱困的那位大人也在这里,不知可方便引见?”
总算没被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太太给带歪了,终于想起要拜谢正主儿了,安怡十分严肃地指了谢满棠给他看:“那位是去昌黎县公干回京的谢大人,世兄自去谢他即可。”
邓函吃了一惊,匆忙赶过去对着低声和柳七等人说话的谢满棠长长一揖:“下官邓函拜见钦差大人。多谢大人援手。”
谢满棠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子瞅了他一眼,倨傲地道:“不必多礼,坐。”
邓函十分拘束地侧坐了,又因刚才一直冒着风雪和家仆一道推车,衣衫鞋袜尽湿,坐下便觉寒凉刺骨,忍不住打起了寒颤,险些打了个喷嚏。谢满棠本是自这两家人相认相亲之始就一直都没什么好脸色,见状突然笑了,一扫之前的倨傲,十分和气地道:“邓大人可是体不适?”
邓函十分尴尬,正要推说不是,谢满棠却已经笑容皑皑地道:“邓大人衣裳鞋袜尽湿,想必是刚才替老太太推车所致?实在孝心可嘉。虽然年轻,却也不该大意,先换衣裳鞋袜,再请大夫诊一诊脉,如何?”
邓函有些受宠若惊:“不敢有劳大人,下官换了衣裳鞋袜也就是了,不必请大夫。下官年轻健,喝碗茶就好了。”
安怡远远听着,唇边漾出了一丝冷笑,邓函哪里知道谢恶人的意思?关心他是假,看不惯两家老太太这亲劲才是真的,更是想要坏了她的事——毕竟大丰朝的许多官绅人家对于女子抛头露面、四处行医始终抱着不赞成的态度,更别说是娶回家做媳妇了。也行,左右她对这桩婚事不感兴趣,便由得谢妖人去使坏。遂不闻不问,任由谢妖人去发挥。
果然谢满棠不怀好意地瞟了她一眼,十分忱地劝道:“就算是邓大人不需要,老太太也需要看一看才好。老人家年纪大了,这般天气行路本就艰辛,切不可疏忽。”
邓函此刻已经被这和蔼可亲且貌美如玉的青年权贵给哄得七晕八素,满心都是被重视亲近的欢喜,哪里知道这世上断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当下十分感激地冲口而出:“多谢大人关怀。不瞒您说,下官的确很是担忧家祖母的体,但这荒郊野外,冰天雪地的,不好寻医。”
谢满棠微笑不语,看向柳七,意思是让柳七主动点配合他,最好来一句例如“何消担心,大人既然提了自然有办法”之类的话。但柳七哪里肯得罪安怡?只顾呆呆看着火堆装死不动,连眼神都不和他碰一下。
好呀,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了。谢满棠磨磨牙,脸上笑得越发温雅:“眼前放着远近闻名的神医不请,你是要去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