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看到安怡脸上的伤疤,惊讶地捂住嘴眨着眼睛道:“我不要看了,我很好。”
安怡一笑,顺势收了手。
小茹却不懂得就此打住,转头直言不讳地问蜀王侧妃:“不是说有缺憾之人不得在贵人跟前伺候的么?”
梁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淡淡地道:“一般人可没小安这本领。”
蜀王妃连忙抱歉地道:“小茹是府里最小的孩子,王爷平难免偏了些,不太懂得规矩礼仪。”
小茹看了蜀王妃一眼,一头扎进蜀王侧妃怀里,不高兴地道:“为什么不许人说真话?”
蜀王妃紧张地站起来:“童言无忌。还请娘娘和小安大夫莫要和她计较。”半个字都没提蜀王侧妃,却成功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蜀王侧妃的上。
一正一侧,正妃为了府中庶出子女的失礼而紧张地赔礼道歉,侧妃却抱着孩子稳坐不动。教养孩子是后院女人的分内工作,特别是主母占了最紧要的位置,但蜀王妃却说蜀王偏了些,不提她这个主母在中间起的作用。这样两下一比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然是在蜀王府中,蜀王正妃没有什么地位,被个嚣张受宠的侧妃压得死死的,而这个侧妃也不是什么温柔懂礼的,光看她教养出的这个孩子就知道了。更何况,关于这位侧妃的那些让人永远也忘不掉的往事,但凡是个正经人都不会觉着这位侧妃是个好人。
这眼药上得好。就算是安怡心乱如麻,也看出了蜀王妃对蜀王侧妃满满的恶意和憎恨。
蜀王侧妃还是那副淡然冷漠的样子,慢吞吞地拉开小茹,理理裙子,站起来,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蜀王妃后。虽未言语,却让人从她直的脊梁上看出那么一两分不屑。当然,这种不屑是针对蜀王妃的。
梁皇后的目光在这妻妾二人上打了个转,淡淡地道:“本宫当然不会与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但孩子不懂事,大人却是懂事的,该教的不教,可不是害了孩子?”
蜀王妃一脸的惶恐:“皇后娘娘说得是,臣妾记住了。”
蜀王侧妃长而浓卷的睫毛覆盖在眼睛上,让人看不出半点绪。
梁皇后皱起眉头,有些嫌弃地从蜀王侧妃的脸上收回目光,盯着蜀王妃道:“你是蜀王妃,孩子们不懂事,坏的是蜀王府和你的名声,可不是别人的,你该上心了。”
蜀王妃顿时委屈极了,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憋了一歇才委委屈屈道:“娘娘教训得是。臣妾愚钝,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孩子们渐渐大了,又是从那边缘之地来的,自在惯了,不懂得京中规矩,只怕要给人笑话了去。臣妾早前还和王爷说起,是不是从宫中请一位嬷嬷去教导一二……”
说话间,蜀王府的几个女孩子中不知是谁推了小茹一把,小茹尖叫了一声,跌倒在地,爬起来眼泪汪汪地看着蜀王侧妃道:“她们又欺负我!”突然间看到嫡母的神色和皇后冷厉的眼神,恍然明白过来,对着皇后大力磕了几下头,仰着头道:“皇后娘娘,是小茹不懂事,求您别怪侧母妃。”
蜀王妃赶紧上前陪跪在小茹旁,慌张地道:“都是臣妾教导无方。”再次凸显得站在一旁的蜀王侧妃很突出。
蜀王侧妃轻飘飘地瞟了蜀王妃一眼,嫣红的嘴唇勾起,露出一个讽刺到了极点的微笑。不急不慌地跪伏下去,将额头抵在尘土里,轻声道:“都是妾的不是,没有教养好孩儿,给皇后娘娘添堵了,孩子无辜,皇后娘娘就惩罚妾吧。”
语气不急不缓,带着一种认命却又不服输的硬气。仿佛早就知道座上的人看她不顺眼,怎么都要找个借口收拾她一顿,仿佛早就知道结果是什么,挣扎无用,却也要用力挣扎一回才甘心。
梁皇后抬起眼睛看向天边的流云,良久方道:“既然做了妾室,就别端着主母的架子。不然,就别做。”
蜀王妃大喜过望。
蜀王侧妃半垂着头,纤长白皙的脖颈渐渐染上一层胭脂红。但也不过是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她便如蝴蝶般地再次扑倒在尘埃里,对着梁皇后行了一个大礼,微笑着道:“皇后娘娘教训得是,妾记下了!”
蜀王妃恨恨不已,笑道:“朱侧妃向来都是极聪明的人,娘娘的话她一定能记下的。”
梁皇后不置可否,微一抬手:“我倦了,你们难得来这一趟,就在偏里把便饭用了吧。”
连原本的姓氏都被弃了,从正妻做到妾室,不得不低到尘埃里,却又死活不服输,弄得大家都别扭。原来这就是她抛家弃子离开安侯府,不惜诈死逃遁想得到的生活。安怡撇开眼,面无表地看着一旁的木槿花,自问若是换了自己,只怕怎么也做不到这一步。忽听梁皇后喊了一声,忙敛了神道:“娘娘?”
梁皇后很认真地道:“你和高尚仪替我陪着蜀王妃她们用饭。”就好像是为了小茹挑剔她的容貌而特意弥补她。
安怡从善如流。
说是便饭,实际上皇后请客,菜品怎么也简单不到哪里去。酒过三巡,蜀王妃眼里透出了些迷离之色,笑眯眯地拉着安怡道:“你们安家出美人,且不说姑娘们,就是沾着点的阿猫阿狗也长得比其他的要好看。”
安怡含着笑神色不动地看着愈显轻狂的蜀王妃,难道是因为在蜀地被压制狠了,所以进宫后得到梁皇后的支持就再也忍不住了?
蜀王妃却像是说得上了瘾:“安侯府的姑娘们,我都见过,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其中有一个小姑娘,我当年在狮子山梅林里见着过的,最是聪明讨喜,小小年纪便已会奏笛。是谁呢?”好像是努力回忆的模样,然后突然想起来,声音都变得脆亮了几分:“是了,是安九!她可好?这么多年过去,想必她已经成亲生子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