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柳七。安怡忙走过去扶着窗子低声道:“我们都好,你们呢?他可好?”
柳七的语气里有掩饰不去的疲惫:“他不太好,我来问你要药。”
安怡的心顿时揪紧了:“他怎么了?”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声音直打颤。
柳七道:“也没什么,就是他本来就旧伤未愈,昨又抗了旨,被人禀告上去,当场就被剥了衣裳挨了廷杖,行刑的是从前得罪过的人,下手极狠,打得皮开绽的,旧伤崩裂,血流不止,因为之前的旧伤,也不好请大夫……”
虽然早就知道谢满棠昨一准逃不掉惩罚,却没想到皇帝下手这样的狠。就算是要上演苦计,也不要让人九死一生好吧?安怡忍着泪意道:“你听着,我有个药房,里头那间有一排柜子,中间那个柜子第二层有个夹层,里头那只盒子里装有最好的伤药,应当还不曾被搜去,你拿去给他用。实在不行,就去请了然师父。”
“知道了。”柳七顿了顿,小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安怡想了想,轻声道:“让他好生将养着,我这里一切都好。”
柳七好像很失望:“就这样么?”
那不然还该怎么样?谢满棠又不是冲动的子,也不是傻子,最会算计的一个人,不用她多说他自会安排好一切。就算是她有好听的话要说给他听,也不能通过柳七说吧?安怡摇头:“没了。真要有,那就是凡事量力而行。”包括安保良与黄氏的事,量力而行即可。
柳七干笑两声,道:“那你歇着。”
薛氏闻声扑了过来,颤声道:“小柳将军,我们老爷怎么样了?”
柳七斟字酌句:“暂时还没有消息。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们的。”言罢生怕薛氏再问,便语气急促地道:“有人来了,我先走了,你们有事就只管说,会有人照看你们的。”
其实是抓捕安保良并将安保良押解入京的文书昨就已经五百里加急发出去了,柳七不说是担心薛氏承受不住打击,又再哭闹起来。安怡本以为薛氏会哭,谁知薛氏只是软绵绵地靠在她上,许久才低声道:“都说圣上是明君,是不是?”
安怡扶她上,为自己不能把真相告诉她而内疚,便想方设法地宽慰她:“是,太后不会坐视不理的。”
薛氏躺下去,翻背对着安怡,半晌没有出声,安怡怕她想不通,便一直守在边。薛氏道:“你去睡吧,娘没用,护不住你们。后若能侥幸活下来,说不得你祖母和弟弟就要依靠你,我帮不了忙,却也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安怡盯着薛氏看了片刻,确信她说的是实话,便和衣贴着薛氏躺下来:“我陪着娘睡,很久不曾和娘一起了。”
薛氏也就轻拍着安怡的背哄她睡觉。安怡嗅着薛氏上熟悉的淡淡暖香,很快就睡了过去,一夜安睡无梦。
棠国公府。
谢满棠趴在榻上,由着柳七给他上伤药,柳七毫不吝惜自己的力气,只管拿了伤药往他伤口上用力地抹:“小安真是心狠那,我问她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你的,她居然说没有,更别说为你滴一滴眼泪,那个冷静啊,让我从哪里拿药,找谁给你看病,就是一句好听话都没有。你确定她真的看上你了?”
谢满棠被他弄得全火烧火燎地疼,再被他撩拨着,气得脸都红了,抓起枕边的药盒子就朝他掷过去:“闭上你的鸟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柳七敏捷地抓住药盒子,挖了一些伤药再用力按上谢满棠的伤口,满意地看到谢满棠全紧绷,疼得喘不过气来,这才微笑着道:“其实我是诳你的,她有话要带给你,虽然她当时不好意思的,但她还是说了。你想不想听?”
谢满棠吸着气,咬着牙,大声道:“来人!把这人嫌狗憎的东西拖下去给我弄死。”
“嗳,你别这样无么?我好歹也是和你同过生死的弟兄,怎能这样翻脸不认人呢?”柳七坏笑着,又依着安怡的话去清洗谢满棠的崩开的旧伤。
谢满棠疼得又是一颤,正待要开口骂柳七,郑王妃便由人扶着走了进来。众人便都齐齐住了声,各各行礼问安。
谢满棠疼得满头满脸的冷汗,欺负郑王妃看不见,故作轻松地道:“您怎么来了?”
郑王妃在他旁边坐下来,平静地道:“来看看你。老远就听见你在骂人,小柳脾气好,别总冲他发火儿。”
“还是王妃公正。”柳七得意地朝谢满棠做鬼脸,手上又是重重一按,谢满棠颤抖着,堆着笑:“母亲说得是,这里乌烟瘴气的,您还是回去吧。儿子稍后就来瞧您。”
郑王妃不为所动,掏出帕子摸索着给他擦汗:“你是我生的,你是个什么子我最清楚不过,就别装了。”
谢满棠哑然,被郑王妃温软的手轻轻触着,上的伤口陡然疼了十倍不止,不自觉地就带了几分气在里头:“母亲。”话音未落,就听后的柳七极轻微的“噗”了一声,一时大怒,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瞪着柳七,柳七无辜地冲他摊摊手,讨好地和郑王妃道:“您别担心,小安大夫拿来的这个棒伤药真是再好不过了,过几他又活蹦乱跳了。”
郑王妃轻叹道:“小安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大方有礼,也聪明通透。我喜欢她的。”
谢满棠上的伤痛顿时又轻了一大半,他早知道郑王妃若是见着安怡就一定会喜欢她的。正想再接再厉地替安怡说几句好话,却又想起后还站着个讨厌的柳七,便恶声恶气地道:“怎么还没弄完?”
柳七就是不走:“是没弄完啊,小安大夫有交代,一定要处置好,不然会感染发的。那时就麻烦了。”见谢满棠磨牙不止,这才见好就收:“快了,快了。”草草弄几下,寻个借口走了出去。
“你们都下去。”谢满棠淡淡地瞥了眼周围伺候的人,郑重地拉住郑王妃的手,沉声道:“母亲,她是我想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