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该得到几声赞许,谁知谢满棠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盯着车厢淡淡道:“黄昭归你,安怡归我。其他的事我都不管,只要她少了一根寒毛……”谢满棠终于停下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定要你偿还千倍万倍。”
这一眼看似很淡很平常,却如刮骨钢刀,锋利得让人骨缝生疼。魏之明想起安怡之前的话,她说她若死在他手里,便会有人与他不死不休,想来说的就是谢满棠了。难道之前坊间的传言都是真的,并不是逢场作戏?或者是,安保良会有大用?
正苦思冥想间,谢满棠已经不耐烦了,直接一磕马腹走了出去,魏之明听见他用一种冷得死人的声音不急不缓地道:“黄昭,放了她,我放你走便是。”
黄昭不屑地弯弯唇角,十分认真地擦拭着手中的宝剑,见趴在车厢底板上的安怡轻轻动了动,便冷冷地道:“不要乱动,我知道你很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药,纵然才从险地出来没带多少,但我知道你上一定还藏有保命的药。你若不听话,我只好提前杀了你。”
安怡顺从地保持趴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哪怕百爪挠心,很想回头去看一看说出“你放了她,我放你走便是”的那个人此刻究竟有多迷人,她也死死忍住了。
黄昭擦好了剑,慢吞吞地查看剑刃是否锋利,又为安怡的静默而奇怪:“为什么不出声?你既然死心塌地的护着他,难道不该说点什么扰乱我的心神么?”
安怡低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死。其实马车尚未出宫门,我就已经知道你在马车上了。”
黄昭冷笑,提剑起:“又来骗人。可我再不会上当了。”
“我没骗你。”安怡话音未落,便觉着肩头传来一阵剧痛,接着她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恍惚间,黄昭轻声说了一句话,她却已经来不及去咀嚼其中的意味。她看见官兵们明晃晃的刀剑在她下不远的地方闪着冷光,还看见不远处的谢满棠漂亮得如同一枝暗夜里盛开的海棠花,相比起来,他旁的魏之明就像一口黑铁锅,还是那种炒菜炒坏了,里里外外都敷满了油烟铁锈的那种破铁锅。
安怡觉得自己还算有点临危不乱的幽默,于是就想笑一笑,不想去考虑自己是否会落下去,是否会刚好落到那些高高竖着的、明晃晃的刀剑枪尖之上,然后死得光荣壮丽。真是不甘心啊,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做呢,譬如,和自己喜欢的人说一声,她喜欢他,譬如,告诉谢满棠,谢谢他从未让她失望过。
安怡觉得她不行了,她的体犹如灌了铅似地直往下坠,而从她被扔出来到现在,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团团而立的官兵们甚至于还没反应过来,因此她坠落的下方刀剑林立。她听见了一阵惊呼和倒吸气的声音,于是她勉力仰起脸来,朝着谢满棠的方向,灿烂地笑了一笑。她觉得这样的方式应该能让他永远都记着她,再忘不掉。毕竟面对意外和死亡,就没几个女人能做到像她这样从容的,哪怕她其实是蠢死的。
谢满棠看着横飞直落还朝他傻笑的安怡,十分不高兴地皱起眉头,随即一跃而起,将手里一直蓄势待发的长鞭挥了出去,在安怡即将跌落的那一瞬间卷住了她的纤腰,再带至怀中,环抱着她一起落地,一起翻滚。
安怡摔得晕头转向,略有些清醒就咧开嘴乐了,正想说两句好听话,却对上了一双饱含怒火的眼睛。于是缩了缩头,将头贴着姓谢的妖怪冰冷却坚实可靠的膛柔柔地擦了擦,低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谢满棠满肚子的火气和愤怒瞬间便被这小猫黏人似的挨挨擦擦给磨得没有了,却不愿意给安怡看出来,便沉着脸将她一把拉起来,安怡疼得大叫,她的手臂被黄昭一抓一扯一扔之下脱臼了。
“你活该!”谢满棠一脸的波澜不惊,手摸在安怡被血浸湿了的后背上,心又凉了几分,却不说话,只将她缓缓转过背去对着他,低下头去细细观望。
“脱臼了。背上的伤口不严重,他手下留了。”安怡心虚地避开谢满棠的冷眼,尝试着准备自己将伤臂托上,却听那边魏之明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放箭!”
安怡紧紧攥住谢满棠的手臂,猛地回头,但见箭如飞蝗,很快就将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黄昭湮没得再也看不见,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看到一汪浓烈的鲜血无声地流淌了满地。黄昭甚至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
周围响起震天的欢呼声,众军士以刀剑击打盾牌,发出震耳聋的鼓噪声,有人兴奋地上前去查看黄昭有没有死透,有人讨好地围在魏之明前兴奋地说着什么,也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谢满棠和安怡。
安怡沉默地将目光从那汪浓烈的鲜血上收了回来,再看向不远处的魏之明,与魏之明目光相撞时,她淡淡地朝魏之明点了点头,然后再回眸看向谢满棠,低声道:“我刚才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因此很想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谢谢你从未让我失望过。我一直都知道,你会来。”哪怕就是他算计万千,万千算计,他也还是会来,因为他是谢满棠。
谢满棠目光沉沉地看着安怡,黑琉璃一般的眼睛里慢慢绽开了一朵绚丽的昙花,明丽而璀璨。许久,他才用再淡然不过的口气道:“可惜你却让我失望了。你没被蠢死,我却要为你获罪,几辈子的脸都丢干净了。”一个为了女人可以随便放走行刺的叛贼逆贼的臣子,可想而知会受到什么样的申饬和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