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从梦中惊醒过来,心跳犹自乱着,睁眼看着黑沉沉的帐顶发了一会儿怔才算平复了绪。其实她知道自己是因为心里装的事太多,又乍然遇到这么多的生死和大事,不能发散出来才会做了噩梦。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的?”她想起谢满棠从前曾经几次问过她同样的话,她却每次都很坚决地否定。而每每此刻,谢满棠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总是锐利地看着她,一直看到她心虚才懒洋洋地撇过头。他不是拿她没办法,而是不想追究。
可是如果有那么一天,他真的想知道了呢?她该怎么回答他?如果真相毕露,谢满棠又会怎样看待她?是视她为妖孽、想要收了她为民除害呢,还是会默默地替她隐瞒、却从此不肯再靠近她?安怡突然不确定了。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患得患失的阶段,这不是个好现象。
窗子“哔哔剥剥”地响了起来,一如小鸟儿欢快地啄打着窗棂,安怡翻下,赤足走到窗前侧耳静听。
只听谢满棠在外头道:“我知道你醒着。快点开窗。”
将来是将来的事,且过好眼前的子罢。这会儿么,要紧的是逃过这一劫,不然谢妖怪一准儿不会轻易饶了她。安怡吸了口气,戏谑地学了薛氏的声音惊恐地问道:“你是谁?识相的赶紧走,不然我可要叫人啦!”
谢满棠果然沉默不语。
安怡又等了将近一炷香也不见窗外有任何动静,忍不住将窗子悄悄开了一条细缝往外偷窥,才开了窗,一只手臂便毫不客气地从窗缝里插进来,硬生生将窗户挤开了去。谢满棠挑着眼角道:“当别人和你一样的蠢。”
安怡无奈地道:“分明是你不懂风,怎么倒骂起人来了?你再这样不识趣,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谢满棠斜睨着她道:“原来你在和我**?我以为你在缅怀黄昭伤心得什么都忘了。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别说你一直都不知道,骗不了我。”
安怡一时语塞,悻悻地道:“什么时候发现他的?魏之明拦车要搜查的时候发现他的呗。”决定用攻击来掩盖心虚,略带了几分鄙夷地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搜的人,非但让他逃了,还藏到我车上去都不知道。还不如魏之明消息灵通,我若因此死了,就是你害的。”
“是我做错了,因此只要他肯放你,我便愿意放他走。你呢?”谢满棠也不和她逞口舌之利,只严肃地看着她。
“既然这样就算了。”安怡被他看得有些心虚,顾左右而言他:“我说谢大人,您好歹有头有脸的,有门不走,偏要鬼鬼祟祟的私闯进来,也不怕人家把您当贼打杀了。”
“回答我之前的问题。”谢满棠的神色越见冷厉,眼睛也不眨地死死盯着安怡,大有她不低头认错决不罢休的趋势。她明知黄昭就藏在她的车上,却什么都不做的带着黄昭出了宫门,一连过了三道关卡,若说她没有想将错就错放黄昭一码的意思,他是怎么都不信的。
她凭什么就这么相信黄昭不会要她的命?难道她不知道安家和黄家已经势如水火么?他没找她清算,她倒挑他的刺挑上瘾了?是这段子太放松了吧,必须要紧一紧她的皮,不然以后自个儿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倒也罢了,他总能替她记着,就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狐疑是将仇人千刀万剐,又如何能让她活生生地回来?
他现在还记得才听到她被黄昭挟持、并被魏之明堵截时的那种心,整个人都如同掉进了冰洞里。他觉得安怡一定是没有命的了,自责痛苦愤怒伤心一起涌上心头,差点就把他给bi)疯。安怡能活下来很是令他意外,她说的话也让他很感动欣喜骄傲,可是事后一想,简直气死他了。
谢满棠越想越生气,越想脸色越冷。
安怡见实在逃不过去,只得讨好地看着他媚笑:“我从来就没有你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未说完,谢满棠已经探手进来一把掐住她的肩头将她往前一拉,毫不客气地在她脸上咬了一口,安怡吓了一跳,随即委屈得眼泪汪汪:“你弄疼我了!”
“很疼吗?哪里疼?”谢满棠的声音又温柔又好听,安怡这些子以来所感受到的委屈和难过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指着他咬过的脸和受伤的胳膊、以及背部的伤:“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在疼!”
“转过来我瞧瞧。”谢满棠的态度好得和刚才的苦苦相bi)完全是两个人。
“好像又出血了啊。”安怡赶紧转过去,准备以苦计逃脱罪责。谁想背上突然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不偏不倚刚好打在她的伤口上,疼得她眼冒金花,眼泪狂飙:“你做什么?”
“哎呀,都怪我手重。很疼吧?”谢满棠好像十分惊慌,手却很镇定地在她伤处一口气连按了五六下:“让我瞧瞧,可是又流血了?”
“别碰我!把你的手拿开!”安怡疼得气都喘不过来,到这时候她哪里还能不明白谢某人是故意的?她早就知道他的心是黑的,而且是黑铁做的。
谢满棠也就收回手,神色严肃地看着她。安怡气势汹汹地和他对瞪,才瞪了一会儿眼睛就已经酸了,眼看着就要输掉,索一声不吭地将窗户紧紧关上。
“打开。”
“不开。”安怡咬牙切齿,这黑心烂肝的,就算是她错了,他也不该拿她的伤处来开玩笑,换个人她早给他撒药喂针了。
“最后一次机会,你开不开?”谢满棠气得笑了,她犯下这样不可饶恕的错误,居然不知认错讨饶,还这样的理直气壮,真是气死他了。换了旁人,早就和他说软话哄着他了,她倒把他关在外头和他叫板?
“就是不开!开了让你再折磨我?”安怡觉得就算她之前有错,现在也成了谢妖怪的错。枉她之前还觉着他人不可貌相,说起话来还是很dàng)漾的,其实还是死不改,一样的招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