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人,都有弱点。对于安怡这样的人来说,最害怕的当然莫过于份暴露,这意味着她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挣到的一切都会在瞬间化为虚影,还意味着她会从风风光光的女神医兼淑惠乡君变成人人喊打的恶鬼幽灵。试想,谁敢要这样的人登堂入室给自己看病呢?田均满意地看着安怡笑:“小安你风采更胜从前了。”
他不再称呼她为安安,而是改称小安,这意味着只要她肯配合,他就乐意退一步,暂且给她留个体面,留条退路。但这样的退路可不是轻易能得到的,意味着更大的让步。这迟早都会到来的一天终于到来了,安怡的心反倒平静下来,淡然道:“大人谬赞。”
田均把这视作她心虚后的退让,笑眯眯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越看越满意,叹道:“上次我就想要借着送礼的机会邀约乡君会一面,怎奈乡君贵人多忘事,竟然忘了此事。”
安怡纠正他:“不是忘了,而是没看见。”
田均把这视为她在耍小子,便由衷地笑了起来:“是,是没看见,不是忘了。”
安怡胃里顿时一阵翻滚,真心为自己从前的眼光感到悲哀。因为害怕再多看他一眼就会吐出来,便垂了眼努力不去看他。
田均只当她心复杂,只当她也在回忆从前,便跟着变幻了声调,饱含遗憾地道:“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盘龙寺里见面时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安怡毫不迟疑地摇头。
田均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我当时给你泡茶喝,告诉你,我的前妻是抛下我跟人逃了,你还记得?”
“这个呀,我记得。”安怡笑了,他也就这些伎俩,忆旧,遗憾,深,无辜,再续前缘,继续靠着女人捞好处。
有人从外面经过,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好似是吓了面前的女孩子一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田均满意极了,压低了声音道:“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是被人骗了,她也是被人骗了呢?这一切都来源于一个谋,我和她都是受害者。”
所谓人不要脸鬼都害怕,对于这样不要脸的人来说,就要给他个教训才行,不然一天到晚和条疯狗似的围着打转狂吠乱吠,也是真烦。安怡不置可否,瞥眼看着门外的皑皑白雪冷淡地道:“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有门儿!田均眼睛一亮,险些击掌而起,决心趁打铁:“我既然来找乡君,当然是和乡君有莫大关系的。这么说吧,有人想要对你不利,并且此人手里握着要紧的物事,此间不是说话处,我们换个地方细说。你看可否?”
安怡踌躇许久,才道:“这几我都没有空。”
要谋大事者,当然要有耐心,不过就是多等几罢了,算得什么?田均立刻善解人意地道:“没关系,我等你。你要什么时候才有空?”
“三后?四后?”安怡蹙着眉尖想了又想,有些无奈不高兴地道:“五后吧。申时,我在倒影湖的个一亭烹茶敬候大人。”
“那就这样定了,不见不散。”田均生恐她使的是缓兵之计,便似笑非笑、暗含威胁地道:“若是等不到你,我又便再来府上找你,咱们另约时间地点也是一样的。”
安怡垂着眼冷冷地道:“你不必一语双关,我更怕你到时候去不了或是引了什么可怕的人去呢。上次在盘龙寺,我差点就被尊夫人带人堵住暴打一顿。尊夫人怎么子这样糟糕呢?”
田均呵呵一笑,意有所指地道:“她么,就是那么个子,从小生惯养的,容不得半点违逆不顺意。待到见面那,我再和你细说不迟。”轻佻地朝安怡使了个眼风,低声道:“我等你,咱们不见不散,到时候还有惊喜哦。”
安怡紧紧咬着嘴唇,一直忍到他走了才大声叫兰嫂进来:“给我把四处的门窗全部打开通风,再抓一把香来焚上,让人洗洗这地。好大一股子糟污气!”
兰嫂边开门窗边道:“老焦说是有话要和您说。现下人就等在院子里的,您见么?”
“怎么不见?”安怡走到廊下深呼吸,想把刚才和田均共处一室吸进去的浊气全部清换一遍。
老焦走过来行礼,低声道:“上次姑娘让小人盯着那个龙虎山来的道士,人不见了。好像是突然之间就消失无踪了,他带着的小道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您看要怎么办才好?”
不见了?就这样不见了?安怡想起这几天里谢满棠的一系列动作,突然之间就明白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一大截,便道:“不见就不见了吧,也没什么。”
谢满棠做这事儿是瞒着老焦的,老焦还记挂着要去和他禀告,便趁隙告退,自己去寻谢满棠不提。
如果玄一真人真是落了谢满棠的手,那是休想再有命出来坏,除非他真是大罗金仙转世。没有玄一真人这个在京中很有名望、信众良多的妖道在中间捣鬼使坏,张欣对自己的直接威胁就要小得多。但同时,张欣遭此重创,想必也会狗急跳墙,出其不意地攻击陷害自己。
如果她是张欣,将会从哪个方向入手呢?安怡沿着长廊来回走动,努力想要站在张欣的角度来揣摩应对这整件事。但她到底不是谢满棠和莫天安之类的人,并不精于此类算计,更不能把所有的意外和人全都算进去,只能尽量让自己小心,然后将计就计,在五后与田均的倒影湖相会中,努力将jiàn)男jiàn)女凑到一处。
灵堂清扫完毕,安怡再次回到灵堂跪到叩真子的灵前低声祷告:“师叔祖,都是徒孙不好,让那样的龌龊小人来扰了您的清净,真是罪过,您若在天有灵,请保佑徒孙,一定平安渡过此劫。”
谢满棠懒洋洋地抱着手在后面看她双手合十,神虔诚地念念有词,忍不住道:“在做什么呢?”
安怡拉他跪下:“请师叔祖保佑咱们呢。来,给她老人家上炷香。”
谢满棠臭着脸,不不愿地往香炉里插了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