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沛英话音刚落,院子外头便快步冲进来两行执着剑的一色玄衣的武士,势不可挡地分立在外院通往内院的通道两旁!
这些武士个个威武挺拔,仿如天兵降世不可接近!
曾沛英立刻跨出门槛,惶然地看起了眼前的侍卫。
而知州早已经吓得腿软,抖抖瑟瑟不知该看向哪里。
这时候外院却又有气势逼人的四名武士走进来,在他们前方的这一人,身躯精壮英挺,面相年轻,浑身上下除去头顶一顶玉冠,指间一颗斑指,便只有手持的一把平平无奇的骨扇。
他步速不算很慢,也不算很快,却刚刚好衬得上他九五之尊的尊贵之气,以及他这让人无法逼视的君临天下之势!
在这双凤眼淡淡睥睨之下,知州宛若遭泰山压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碰着地面,已叩得梆梆响!
“微臣该死,不知圣上驾到,望圣上恕罪!”
曾沛英也紧接着跪了下来:“微臣曾沛英,恭迎圣驾!”
皇帝跨步迈进门槛,垂眸望着两人头顶:“这衙门倒是清静。二位大人在忙什么呢?”
知州支支吾吾。曾沛英则一时不能明白皇帝突然出现在这里、并且问这句话的背后用意,也没有想好怎么回答。
身后的韩骏走上来答道:“回皇上的话,在皇上进来之前,知州大人在遗憾被赵侍卫捣乱而不能落入囊中的三千两银子,提议让在京城威望颇高的曾大人回去之后给赵侍卫一点颜色瞧瞧,最好是触犯圣颜。曾大人则在苦恼需要寻找机会。”
韩骏说这话的时候与以往向皇帝回禀的语气一模一样,淡定而平常。但听到这番话的曾沛英与知州却当即连胆都裂碎了!
他们俩在衙门内说的话,居然让皇帝身边的侍卫长一五一十地给听到了!
“皇上!皇上饶命啊,皇上!”
知州磕头如捣蒜!声音都抖成了颤抖的弦。
曾沛英纵然官致三品,不至于像知州一样没用,但也着实慌了!皇帝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让人心颤,他与知州的谈话让韩骏数听了去,这只是巧合吗?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这样以为。皇帝肯定是早就已经来了,那也就是沧州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皇帝全部都知道?
他狠吞了几口唾沫,稳住狂跳的心脏:“皇上请容臣解释,微臣并没有参与知州所说的三千两银子,臣在来沧州之前根本就不认识林之焕,林之焕自己通过知州找上门来,但微臣并没有为他做什么!
“方才与知州所言不过是几句戏言,赵世卫所作所为有理有据,乃是为了锄强扶弱,微臣心中谨记王法,断不可能对赵世卫做出诬陷报复之举!”
知州虽然是第一次看到皇帝,但是早已经被天威震住了,此刻听到曾沛英这么说,已经猜到皇帝是什么都知道了,便立刻也替自己辩驳起来:“皇上明鉴!那林之焕是自己找上臣来的,他编造了一堆理由,使臣相信邬兰凤是真的不守妇道,微臣才,才带他去见了曾大人!
“但是跟邬家的文书上没有加上那条条款,微臣也没收他们的银子,而是把他打发了出去!恳求皇上明察!”
“明察?”皇帝接过韩俊手上的那一大文书信笺,让他们俩地上啪的一扔:“要不你们俩先仔细看,朕查得明不明?或者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你们再提醒一下朕?”
厚厚的一沓纸在地上洒落成花,露在面上的字迹是那样熟悉,瞬间把他们俩脸上的血色都扫去了,几乎连呼吸都扫停了!
皇帝穿着织金云履的双脚踩在那上面,就好像狠狠地碾踏着他们的心肝脾肺,使他们瞬间透不过气来!
“五年前你来到沧州上任,收的第一笔钱就是来自林家五百两银票的寿礼,此后不管生日年节,林家都屡有孝敬,哪怕你自己谨慎没有留下痕迹,你身边经手的人可不会不知道。你觉得他们在朕的侍卫面前,会不会说实话?”
知州汗如雨下,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收了林家的钱,当然是要给林家办事。所以邬兰凤几次提出合离,你都拒不出现。邬兰凤肚子里孩子的死,他与张家人那场纠纷,你也压根没有过问。
“所以,眼下你来告诉朕,邬兰凤弟弟的死,跟林家到底有没有关系?林之焕为了谋夺邬家的家产,到底还做了哪些勾当?这当中你又参与了多少?”
皇帝的语气一点都不重,甚至还又轻又缓,但知州就是在这样轻缓的语气下宛如脱水的鱼,气喘得像在拉风箱了!
“皇上明鉴!邬氏弟弟死时微臣还没有调到沧州来,臣着实不清楚!臣只知道林家为了拿到邬兰凤即将继承到的这份家产,给林燮身边硬塞了一个柳氏!邬兰凤想和离臣确实没有理会,但别的事情上臣确实没有再参与!”
“不清楚,那就去查清楚!”
皇帝手中骨扇随着他突来的冷如刀的话锋咚地支在了桌面上,并不大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却像响雷一样炸开来!
他伸出另一手拿起桌上的玉佩,然后斜眼睨向下:“趁着朕还没有下旨将你押法场,现在跟着韩将军去林家,将你所有不明白的事情,都弄清楚。”
知州趴在地下不能动弹。
曾沛英咬牙瞪他:“还不快去!”
他这才抖出一句破碎得不成样子的“遵旨”,然后使出浑身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倒退出门槛。
抬脚时他被门槛绊了一脚,顿时四仰八叉摔在了庑廊下,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三步并两地扶着帽子往院外去了!
这边厢的动静地传到了后院,正在嘱咐人收拾行囊的何纵听说皇帝来了,屁股一抬也立刻冲去了前方,迎面恰好与夺路出来的知州撞了个满怀,彼此都惊了一惊之后,何纵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韩骏,即快步进了院子。
“臣接驾来迟,臣该死!”
皇帝瞥眼看着跪在地下的他,伸手接了侍卫递过来的茶,收回目光轻啜了一口,然后看向了墙壁上的挂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