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心里五味杂陈,肩膀上却越来越重,皇帝整个人都伏在她肩上,像没了骨头。她拍拍他的头:“好了好了,要不然我们就进去拜访一下?龙三肯定在他们府上,我们来个人赃并获,干脆撕破脸得了。”
皇帝直起身,静默看了她一会儿后往下说:“现在去了,霍家就没了。我现在不去,龙三也跑不掉,他也跑不掉。”
赵素好歹也在这儿混了大半年了,明白这话意思。皇帝是什么人?这个天下的主宰者。连无道的纣王身边都有费仲和尤浑当狗腿子,何况他这样年轻英武的皇帝?只要他今夜里在霍家闹出一点风声,明日起就会有无数针对霍家的枪矛。
当然也不是说背叛者不能惩治,但事情万一没这么简单呢?
皇帝也是人,他也要有个缓冲的时间。万一缓冲过来觉得还想见见,哦豁,人已经没了。
她说道:“那就抓起来问问。”
“不要。”这个倔家伙说,“我就算现在进去,他也有办法把龙三藏起来,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再说,我还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想一条道走到黑。”
“怎么看?”
皇帝又把双手负到了身后,望起了天上月光:“我要等他自己把龙三交出来。——梁瑛,你即刻传个旨给五城兵马司,让他们天亮即发布通告,等中秋一过,即刻封闭城门,并言明届时会加派禁卫军重兵把守。”
赵素愕了一下。
这一来,龙三要出去,岂不是只能明日后日两天时间有机会走了?
确切地说应该只有明日了,因为中秋节当日,为了防止生乱,五城兵马司还有顺天府必然会增加兵丁巡逻。很明显要走的话明日更合适。
“阿愚,你先不要把这件事跟母后说。”
赵素点头。陆太后不知道是否已经有过猜疑?如果她听到这消息,又不知有多么伤心。她对霍家兄妹的疼惜,还有以长公主之死的惋惜,可不是假的。
“走吧。”
皇帝招呼说。
赵素再看了眼恢复了沉寂的霍家角门,上了马车。
……
八月十四的京城街头已经早早开始苏醒,随着城门放开,早就憋了有一阵的城外的乡民涌入了城中,于是随着园子里的桂香菊香一起飘入屋中的,还有隔墙大街上小贩的吆喝。
“明日宫宴上,你就去跟太后提出来南下,就说母亲的陵墓需要修葺照看,你必须先回去。”
霍修一面整理着衣襟,一面在饭桌旁坐下来,吐出来的话语不是商议也不带任何征求,而是直接下命令。
“你拿母亲的陵墓撒谎,你就不怕母亲英灵责怪于你吗?”
霍明玉怨愤地瞪过去一眼。
霍修不为所动,低头舀粥吃:“有什么责罚都由我来受着,不用你管。”
霍明玉气结。
“侯爷!”气氛正僵时姚林进来,看了看霍明玉后径直走到霍修旁边,“早上五城兵马司接到旨意,交代京城内外城门将于中秋夜后即刻关闭,所有人不许进出。并且,皇上还将派羽林军重兵把守。”
兄妹俩的动作同时停下来。霍明玉抿唇看过去,霍修皱起了眉头:“怎么突然下旨?”
“目前也不知道。总之告示是一大早就贴出来了的,也明确说了是要抓捕前阵子从南城逃走的钦犯,如今城里百姓都在议论这事,多是支持朝廷这么做的。”
霍修放下牙箸,眉头凝结得更紧了。
霍明玉睨他:“这么看来,你要么就只有今日赶紧把龙三送走,要么就是打消这个念头,把他给交出去。我们府里虽然没有人敢来搜查,但人多眼杂,难保这些下人没有走漏风声出去。”
“龙三如此,也是为了母亲!”
霍修瞪过去,“你不要受了她一些小恩小惠,便蒙住眼耳不看不听!”
霍明玉双颊涨红,冷笑道:“我倒是那些没点眼界的,人家给些小恩小惠就忘乎所以,却也比那些固执迂腐又听不见别人劝说的木头要强!”
霍修冷眼扫她,不再理会。顿一刻跟姚林道:“多唤几个人出去,摸清楚情况。”
“是。”
……
赵素睁着眼睛到天亮。
昨夜与皇帝离开后,她就接到了赵隅回府的消息,并且还在前院里等到了他。诚如日前皇帝所说的,皇陵那边即便有线索,也不值得再继续蹲守。很明显问题发展到了京城内部,而昨夜的事情也证实了赵隅和皇帝的决策是正确的。
回到房里后她睡不着,想找赵隅再说说这件事,跑到他房里,他却不在……问院里人,他们也不知道。这才刚到家,也不知道又忙着上哪儿了,明明先前说过要回房洗澡歇息的,连父亲想跟他再多聊会儿他都给推了。
便想去找云想衣和花想容,敲云想衣的门,半天没敲开,反倒把隔壁院的花想容引过来了。二人便去倚玉苑就着一壶茶,说到了三更。
早上花想容就披着晨雾把消息带了进来:“果然满大街都张贴了告示,五城兵马司也在排轮值名单了。街头都在说,这回皇上肯定是动真格了。当然也有人在猜这龙三究竟犯了什么大罪,引得皇上大怒。”
这些猜测都无妨。反正不会持续多长时间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赵素问:“霍家呢?”
“没有动静。”
她沉吟起来。
花想容问:“咱们要派人去盯着么?”
“不用。”赵素摇头,“皇上已经有安排了,我们不必多此一举。霍修十分机警,别到时我们没盯成,还打草惊蛇了。对了,太后交代的事,怎么样了?”
“昨日方大人不就差人把信件送出去了么?方才我看有几顶轿子已经往礼部去了,估摸着是城内的魁主们率先前去响应了。”
“那就好。”赵素点头,忽又想到:“陈姨不就是魁主之一么?她收到信没?”
“自然收到了,不过这几日她在余家给靖南侯夫人看病,不知抽出空来没?”
“靖南侯夫人病了?”
“痛风而已,据说是旧疾了,无大碍,就是痛得难受。陈大夫日日过去给她敷药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