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郎神色紧张,目光却也流出一丝情意,声音颤颤巍巍道:“我……原不知你是妖,万万没想到与我共处的莫娘是妖……”
明月见莫娘神色凝重,忙劝道:“莫娘,凡人见了妖都会这般恐惧,莫多心,有什么话好好说。”
只是莫娘依旧有不舍之情,含情脉脉地看着裴郎道:“你我相识一场我并不会伤你,奴儿生性娇惯些,做的事情自然是冲动,但并非是我之意。我知你那日与我道说不得已之事,只是我还心存幻想,若是日后你纳我为妾我都愿得,今日看你这般怕我,我也知日后必会有这么一天。”
裴郎神色有愧,低着眼眸道:“那赵三女郎并非是我之意愿,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可违逆,若是我不生在这裴家,必会与你相守一世。可裴家就我这一男儿得了状元之荣,我不可忘了家族的厚望。我本想日后再与你纳来好好补偿,可你是……”
裴郎知莫娘为妖,不免害怕了起来,便不敢再说下去。
莫娘自是心知肚明,不敢向前与他近距离叙谈,只是站在原地失望道:“怪我太过于执着,我确实不可荒废你的前途之景,更不能有违天道。我只想知裴郎是否真心与我相爱?”
裴郎思忖了会儿,躲在明月身后唯唯诺诺的,霎时颌首:“是……是真心!”
莫娘失落之色,也知裴郎此言不是本意,她反问道:“是吗?若是真心,你为何因我是只妖而又改变主意?不是心想着日后纳我为妾补偿吗?”
裴郎的真面孔犹如被无情撕开,他也答不上来。
莫娘的眼泪直涮涮而落,失望地说:“那好,我取了妖丹便会是个人,如此,你还会改变主意吗?”
裴郎犹豫了,他依旧没有答复,二话不说,莫娘朝心口处运着气想要取出妖丹,明月一把拦住她怒道:“糊涂!”
转而,明月对裴郎道:“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日后做一个为民的好官,将来必会名门,你与莫娘这一遭,你们都没有对错,不过是段孽缘,但她为了你可以放弃一切,你若有好心,定听我一劝,善待你日后的良人多做善事,做个好官。”
裴郎心存感激却也惭愧,抖着缉手道:“多谢神仙之劝!裴郎在此……”
正继续说时,他们三人都不见了,裴郎待在屋内似觉得是一场梦,不可思议。
明月逸萱将莫娘带了出来,三人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山间。
明月甩袖愤然:“方才若不是我拦着,你取了妖丹恐怕没几日便衰竭而死!数千年的修为终是空空一片,他究竟是怎的让你为之疯狂为之不惜一切?”
“上神没有尝过爱情之味亦是不知,真心爱一个人愿甘之如饴,不计付出多少,哪怕是得不到他的真心也无怨无悔,只要他有过开心快乐,只要他愿意,便毫无保留的付出。”莫娘有感而说,却心早就灰冷。
逸萱连忙叹道:“可他只是个凡人,你想过以后吗?若是他是神或是妖,你们兴许可以在一起,但是人有人的活法,他走完这一生就会转世轮回。那么你们的一切过往也终究是因为他喝了孟婆汤化为了空无。”
莫娘垂下眼眸,深处想来也是有道理,她拭擦了些眼泪后,便说:“二位上神不必多虑,我自会明白。方才我问他是否真心,可他犹豫了,皆因我是妖!我心如刀绞,竟然他会如此看我,何为真心?”
明月摇头叹息,安慰道:“凡人只知妖物可怕,却不知万物有情皆有灵气,其实你放手亦对你好,你不必毁了修为,更不会毁了他为人的一生,那些短暂的愉快不过只是个红尘中的一粒沙。”
莫娘听懂了,颌首笑道:“多谢上神指点,不知二位上神是哪路?”
逸萱连忙抢答:“我是鹤仙名唤逸萱,他是梦神!”
在凡间的妖人不知梦神真实身份是天帝之子,只知梦神的仙阶极大,羡慕道:“我只知梦神仙阶是在天界数一数二,掌管天地人的梦识,常夜间游之。听闻后让莫娘着实羡慕不已。”
明月淡淡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可羡慕,梦神之位颇有些空寂,常常夜间司值,白日里偶然出现,这些年来我便甚少夜里当值了,倒是闲散些许,不过就是个仙阶的挂名。”
莫娘暖暖一笑,如沐春风一般。她温柔道:“不过多谢二位上神今日劝导,来日方长,我的洞府也在附近,你们若来,我必会好好招待!”
逸萱笑嘻嘻道:“如此甚好,这一方小妖应该都听你的吧,日后我们再来凡间一定会先来找你。”
“不如去我洞府坐坐?”
随后,他们便去了莫娘的洞府,山洞虽说简陋,但也有十方小妖对她唯命是从。
“莫娘回来了,莫娘回来了。”
小厮们纷纷欢喜叫嚷着,蛤蟆精又看多来了个两位面生,闻得明月有仙气,惊喜问道:“莫娘,他们二人非凡呐,是何方神圣?”
“诸位听好,他们二位是我的朋友,定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莫娘走在洞府的尊位之上朝他们说去。
小厮们欢呼雀跃,将明月逸萱二人请去一起热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习俗。
明月虽然不太习惯他们这怪异渲染热闹的方式,却看到逸萱高兴而很快的融合进去,和他们一起耍闹,他便心中安然,眼眸中不时留着繁星点点,华彩流转。
小厮们把逸萱架了起来高呼着,逸萱没心没肺地笑着,把她转着圈圈,她可是不亦乐乎。
明月却心惊胆颤,他对逸萱喊道:“不要轻心,小心磕碰受伤了!”
逸萱却不以为然道:“放心吧!无碍!”他朝莫娘看去,小声道:“若是把她摔了怎好?”
莫娘看得明明白白:“无事,他们并非是瞎闹,小的们都是赶着这个习俗罢了,不过刚刚不难看出你喜欢她,还很在意她。”
明月神色疑惑,沉寂了会儿才说:“我这就算是喜欢她?”
“你看她的那种眼神带有一种情意,对她的举措皆可证明。只是你没发觉罢了,我毕竟是过来之人,很是了解也看的明白。”莫娘毫无保留道来。
明月听后,似乎更加沉寂,神色紧张。
他有难言的心事,既然已经斩断了情根,便做好了不动情的准备,又因逸萱要渡天劫,不能就这样耽误了她,不免心中纠结。
莫娘随后问道:“你有心事?难道是不便喜欢她?”
明月叹口气,沉声道:“我此刻的心情很难表达,我一直不知情是何物,自当看到你对裴郎之情,我心里有些感触,如你所说,若真心爱一个人会为之付出,不计得失后果。可我就算有这个心,我也不敢如此。恕我不便道出,但我似乎瞻前顾后,畏手畏脚,不敢直接面对内心的真实。”
莫娘听得也明白,温柔笑道:“不是你不敢,而是你顾及太多,因为你太在乎太喜欢她,这可不是畏手畏脚,而是你没有正视自己的内心。而我……只不过是太过执着!倘若裴郎心中真心有我,我便将这份傻傻的执着视为值得,可我看到的是……他并非是真心爱我!”
“真心……”明月似懂非懂地复述“真心”二字。
莫娘解释:“真心便是,宁愿死也要护之周全。”
此刻,明月怔住,恍若隔世一般。
第二日晨曦之时,逸萱在琉璃宫的寝殿里醒来,还是那个她曾每日抢着的白貂床塌。
她揉揉眼睛,忽地起身,穿着浅色睡袍仙飘飘地往琉璃宫的大殿走去,仙奴们闷声不响地对她施礼,继而给她传膳食。
“殿下吩咐过,给逸萱小仙候着早膳。逸萱小仙慢用。”仙奴客客气气地端来膳食与逸萱说。
她甚是好奇,怎的不见明月,不免问道:“今儿早早醒来怎不见殿下?我又为何睡在殿下的床塌上?那殿下睡哪儿去了?”
仙奴们互相对视不晓得该怎么说好,见她们这番看来看去的,逸萱捶打着脑袋使劲儿回忆昨晚的情形。
原来是逸萱在莫娘的洞府里玩得实在是太忘形,不到一刻就喝多了,那岂是区区一个酒坛子的事儿,自然是为比高下,喝了不下十来个酒坛子,最终醉醺醺,晕乎乎倒下。
然,明月十分无奈地将她带回天界。
起初刚回琉璃宫,逸萱不知天昏地暗地乱跳乱嚷,不时又抱着明月搞怪,真叫明月无可奈何,只好先支走大殿内几个仙奴仙侍。
他将逸萱带进寝殿,然后把逸萱往床塌上放,谁想逸萱将明月拽倒在床塌上,迷迷糊糊地压在明月身上。
逸萱傻笑且自言自语:“可算是让我逮着,妖孽,休想逃出我的五指山!五指山!”
明月神色匆匆却温和又细心地将她外衣脱下,继而给她盖好被毯。
原本他以为就这样结束,逸萱也不会再动弹,可谁想逸萱一把围住他的脖子,他无奈被俯身触及了她的双唇,近乎有一股透明的冰凉柔滑感笼罩了明月的唇瓣,他不禁陷入一阵迷惘之中,忽而脸色泛红。
不过多久,逸萱就这样没心没肺地睡着了,明月恍若回过神,神色淡定地起身,目光星辰犹如璀璨明珠般投向她,他轻轻一笑后转身离开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