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挞懒叛逃,李慢侯也只能接受宋辽割据的结局,继续跟金国割据。
挞懒给了他这个机会,挞懒的价值相当于百万雄兵,当然他扶持挞懒的目的,不是为了报答挞懒的贡献,只是因为挞懒还有价值,挞懒在辽东,女真人就不足为据。因为女真人几乎不可能从混同江一带出兵威胁燕云,可是从辽东出兵,燕云就近在咫尺。只要挞懒在,不管兀术多强,都无法给宋国带来麻烦。更何况,挞懒的存在,事实上大大削弱了女真人的综合实力。别说威胁宋国了,连骚扰他们边境的蒙古人,他们都无可奈何。
“你去打兀术,搞的这么神秘。南边都传言说你要清君侧!”
公主抱怨道。因为东藩调兵的消息传出,临安的公所债券甚至都波动起来。大宋朝廷的债券价格大跌。
“这消息是我传出去的!”
李慢侯笑道。
“啊?为什么!”
公主惊讶道。
李慢侯笑道:“大军调动,是无法掩人耳目的,既然朝廷能知道,兀术也能知道。所以我只能用计了。不过你回去告诉赵构,岳飞真的不能杀啊。杀了岳飞,后果太严重了。岳家军这样的军队,可就真的不能用了。”
岳家军、韩家军这样的军队,确实带有浓厚的个人色彩,让朝廷担忧不已,可一旦缺了主心骨,军队立刻就没有了精神,朝廷是不怕了,可军队也就打不动了。哪怕是岳家军,即便还能打,也肯定比不上岳飞时代的战斗力了。
“岳飞死了。你会起兵造反吗?”
“我不知道!我希望赵构不要冒险,挑战我的底线。”
“你这像臣子对皇帝说的话吗?”
“赵构拿我当过臣子吗?”
两人谈话有些不欢而散,甚至都没心情亲热一回,公主就回去了。
李慢侯发现,公主的心,始终在朝廷那边,他有些失落。
但他始终对公主赤城以对,甚至对赵构也是如此,因为他知道,也不拒绝公主将他的话原封不动转给赵构。
这个皇帝不值得他尊敬,但他就是皇帝。那面旗帜在哪里竖着,动了他就会天下大乱。他绑架着天下人,除非李慢侯真的是一个不在乎天下人的藩镇,可他的地位和权势是藩镇,但他的心却不是。他很庆幸他并没有被权力侵染,他还保持着人性,没有变成权力的奴隶。
他关心天下人,所以他关心天下大势。
赵构和秦桧不惜损害天下人的利益,也要保护他们自身的绝对安危,这种私,他无法接受。
这牺牲品中,不止有现在的几千万民众的利益,还有无数子孙后代的利益。吴阶发动对西夏的战争,李慢侯并不支持,因为他并不觉得灭绝西夏,同意河西那块地方有太大价值,让西夏人在哪里,让他们作为一个独立的民族小国,跟他们和睦相处,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块贫瘠的土地,不值得付出数以百万的生命去争夺,哪里是西夏人的家园,就让他们在哪里安家好了。
吴阶对西夏人的土地,应该也不会感兴趣,河西走廊他有兴趣,那可以给他带来财源,可出于对他的忌惮,事实上西夏人并不组织吴阶在河西走廊上做贸易,甚至给了很多优惠。吴阶向西夏开战,完全是出于自保,是被朝廷削藩的举动吓到了。
可既然已经开战,灭了西夏,就是对宋国几千万人最有利的选择。一劳永逸的解决西北边患,将西夏人纳入中国的大家庭中来,这是大趋势,宋朝人不做,明朝人也得做。
可是秦桧却在岳飞指挥岳家军和韩家军击败西夏主力的死后,突然将岳飞下狱,导致岳家军突然失去主心骨,此时还在维持,却已经没有进取的能力。
而吴阶兄弟,打的倒是顺风顺水,他不但有十万西军可用,还有江藩集团合作。林永的部下,大多也是西军军官,他们在故土作战,打的是死敌西夏,没有比这个更让他们来劲的了。况且他们还有巨大的激励,除了朝廷给的丰厚军饷之外,朝廷还承诺,攻取的西夏土地,将全部用来酬军功,这些林永和田夏的部下,将可能成为藩镇。其中尤以田夏最积极,因为他哥哥田平带着他的部队,几乎出动了全部主力,三万骑兵,加两万重甲步兵,跟林永派出的兵力相当。徐明也几乎派出了所有主力,两万山地重步兵。
为了抽调江藩主力,朝廷也是拼了,军饷丰厚,还有藩地。目的却不是为了灭亡西夏,仅仅是为了收回韩世忠和岳飞的兵权。江藩主力在外,他们就无法生事。收家将兵权,就不会给江藩有机可趁。
这一切算计中,唯一的漏洞就是东藩集团,因为东藩集团没有参战。哪怕朝廷也提出希望李慢侯出兵西夏,并承诺夺取的西夏土地都归东藩,李慢侯也不为所动,灭西夏哪里有那么容易。这种小民族不是那么容易消灭的,越是施加压力,越是让他们凝聚,越是用战争打击,越是让他们成为战斗民族。
当三百万西夏人的狠劲都被激发出来,在保家卫国保存种族的强烈刺激下,全民皆兵的西夏人能发挥出多大的战斗力,让人感到恐惧,那可是巅峰时期的辽国都没有拿下的民族。成吉思汗攻打西夏,连自己都战死在了西夏境内,这些战绩都不是虚的,而是实打实的。
当然西夏人即便爆种,对宋朝的威胁也只是局部的,他们的地利保护了他们,也限制了他们,大片隔壁荒漠和山脉,让进攻他们的契丹人吃进了苦头,却也让他们很难走出来,一走出来,就会后勤困难。西夏人不缺战斗力,缺的是持久的战斗力。
相比而言,游牧成分更重的女真人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他们有跟西夏人一样,甚至比西夏人更强的攻城拔寨的能力,还有草原民族一样的长途奔袭能力,两相结合,让他们可以在城池林立的宋国,实行千里奔袭的战术,没有物资了,打下一座城就是,所有的宋国城池,都像他们自家的储备仓库。他们就这样一路从燕云打到了江南,从草原打到了海洋。
所以李慢侯更加专注,始终坚信女真人才是目前的大患,尤其是在兀术这样的统帅手中,他可能无法以最恰当的手段快速崛起,但他一定能以最狂暴的方式释放破坏力。
因此李慢侯决不能接受兀术消灭挞懒,将女真人重新统一,那样他的威望就压过了所有女真权贵,拥有动用整个女真人力量的号召力,女真人在战斗意志没有消散之前,会再次给农耕民族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挞懒的求援夏天就发来了,不过夏天时候,李慢侯只给他送去了大量粮草。直到兀术攻破咸平府,包围了辽阳府之后,消息送不出来了,粮食也运不进去了。可李慢侯依然等到秋天才出兵,原因很简单,他在等边境的草原人。克烈人秋天南下避冬,面对一处处碉堡,没有爆发,而是在这些碉堡下大做买卖,他们这次带来了更多的牛羊牲口和貂皮,以及新的毛皮,水獭皮。这是从蔑儿乞人哪里抢的,蔑儿乞人被他们压迫在斡尔罕河下游到北海(贝加尔湖)一带,哪里更加寒冷,是水獭的栖息地。
之所以能劫掠蔑儿乞人,是因为克烈人去年从河套地区换取了大量的武器装备,从而在跟蔑儿乞人的战斗中,占据了绝对优势,他们本来就强,现在则强的离谱。蔑儿乞人甚至被打的逃到了北海西岸,甚至北岸一带游牧,跑到苏武当年模样的地方,开始跟这里的霍里、秃麻部人争夺草场。
从掠夺变强,贸易再变强,变强再掠夺,掠夺再贸易的良性发展循环中尝到甜头后,克烈部已经变得不可遏制,他需要更大的贸易,获取更多的优质武器和装备,去对付更多、更大的敌人。草原人相互残杀,每一个部落之间,都能数出无数的恩怨。蔑儿乞人、塔塔尔人,辖嘎斯人,这些民族都先后强胜过,强盛后都欺压过克烈人的祖先。
克烈人老老实实的贸易,蒙古人同样如此。不但老实贸易,而且非常积极的帮助燕云商人去他们的领地贸易,当年粘罕调动一万人北上讨伐可敦城,用二十万民夫押运粮草,最终活着回来的十之一二。燕云到漠北的这条路不好走,但蒙古人、克烈人他们却擅长。因为从匈奴时代起,他们每年就这样大规模来回迁徙,对山林民族女真人来说,这条路是噩梦,对草原民族来说,这只是传统的游牧通道。所以契丹人可以去,克烈人可以去,蒙古人可以去,唯独女真人无法去,汉人也无法去。
蒙古人亲自带领燕云商队,告诉他们每一个可以饮马的泉眼,告诉他们每一次最多通过多少人,如何在戈壁中辨认方向,如何防备马贼等等。甚至派出向导,为每一队商队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