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时末,马车经过薛家集,也是安溆穿过来头一天所在的那个镇子,去的时候车上坐满了人,她都没注意到这个熟悉的地方
走上一个东西向的街道,安溆便看到当日暂住的那家客店,给她送过茶水的小二正在门口扫地,抬头看见安溆还点了点头。
又转上南北向的大街。
“方伯,你具体在哪儿见到我家小弟的?”安溆向前面问道。
方伯抬起手里的马鞭,指了指对面的一个小巷子,道:“就在那边,”顿了顿,补充道:“我听这集上的人说,那些都是附近的混子,就住在镇北的城隍庙。”
“混子?”安溆想了想,原主的弟弟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在外面乱跑还不挨饿的话,便也只有跟一些街面上混的人讨一口吃的了。
方伯说道:“是啊,小翀是个好孩子,大妮你身为长姐,平时还是要管一管他,别让他走了弯路。”
话音未落,前面一户人家门口坐在不少妇人在说话,一个竹椅上的人站起来,朝着马车走来,同时指着安溆道:“你这女娃子,我可是又找到你了。”
方伯扭头看了看安溆,不知道是该继续走,还是停下来。
“大娘。”安溆对这个妇人印象还是挺深刻的,毕竟是穿越之后看见的第一人,这仔细说来,也不得不称一句缘分。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又问。
宗彻抬眼看了这人一眼,嗤笑一声出来,在心里说了句“傻瓜”。
这妇人明显是来者不善,很可能是几天前安大妮来薛家集做生意时得罪的人。
果然,那妇人马上针对安溆道:“还说呢,前几天我两文钱一个买了她八九个腌鸡蛋,这妮子斩钉截铁说那腌蛋流黄,当天我煮了三个,都开了,流个屁的黄,那蛋黄都硬臭了。”
方伯眼见事情不能几句话了解,跟安溆道:“停下来说清楚吧,乡里乡亲的,”压低声音道:“去县里总要经过这集上,好好说话。”
安溆点点头,说了声谢。
方伯便对那妇人道:“这位大嫂,这孩子叫我一声大伯,只是几个腌蛋的事,我还能做得主。只是这话也不能光听你说的,你说腌蛋不好,拿出来我们看看,要真是大妮买给你的坏蛋,我让她给你赔钱。”
听到这些话,妇人的脸色好看了些,说了句“等着”,但转身时还是瞪了安溆一眼。
安溆:这小生意还没做起来,先在一个小市场上产生了信用危机。
不一会儿,妇人衣襟里兜着六个小小个头的农家土鸡蛋走出门来,“这些都没煮,不相信你们磕开一个看看。”
安溆便上前两步,拿起一个晃了晃,听声音便知安大妮这鸡蛋腌坏了,当下道歉:“不好意思,的确是我的疏忽,前些天有事,没注意把坏的腌蛋卖给了您。”
妇人显然不是个刻薄的,安溆这话一出,她的面上明显好看了些,“这些我不要了,你把钱退给我,我煮掉三个,那三个你只退我一文钱便是。”
安溆没有异议,她不可能赖账不赔钱,但在对方提出三个坏蛋只退一文钱的情况下,她也没有提出全退什么的。
从车上竹篓里拿钱的时候,安溆庆幸今天卖榧子得了不少钱,退了十五文钱给那大娘,她接过那些坏蛋,迈步走到街头的一个垃圾堆跟前,把那些鸡蛋全扔在上面砸碎了。
车边的方伯和车上的宗彻都有些古怪地看着安溆,一个是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把鸡蛋都砸了,饶是坏鸡蛋,给了那妇人,也是个人情;一个则是更加好奇她的生前经历。
而安溆看着面前的垃圾堆,想的却是现今这个时代在垃圾处理上的落后和邋遢。
不过她只是个小民,就算觉得这样的垃圾堆对环境不太友好,也没那个资格管,更何况现在她管自己吃喝和另外两个小孩吃喝都吃力,只是嫌弃一会儿就抛到了脑后。
离开薛家集,再往临河村走的时候,方伯就说了安溆两句,但是路上又坐上两个人前面村子的人之后他便止住了话头。
第二天早晨,安溆五更便起,今天她背了满满一大篓子的香榧,足有五十斤,把她从山里捡来的全装上了。
卖完榧子,买一些日用品,回来经过薛家集的时候,再下来找找安小弟,便没有什么当紧事了。
宗彻打开门,借着清晨还有些模糊的光线,对安溆道:“今天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
安溆笑了笑,道:“行,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但今天却完全不如昨天顺利,首先是进城的时候,城门外守着的士兵将她篓子的香榧几乎从底翻到天,果型均匀的榧子撒得满地都是。
安溆整颗心都像是一个充满气的气球,但又深刻地明白,这些气她只能生生受着,然后一点点自己瘪下去。
一旁,方伯笑着塞了几个铜子给那守兵,然后对方接了,还是把安溆的竹篓子狠狠踹了一角,“进去吧,城里正抓拿江洋大盗,你们注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