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夏初七这个要求来得很突然。

淡淡的说完,她那一双水汪汪的眼,便直直的盯住赵樽。

她心知,这会子估计全场的人都以为她楚七已经疯了,如果赵樽借了人给她,却没有达到她自个儿预期的效果,名声受损的不仅仅是她楚七,就连赵樽也会连带着被东方青玄给压上一头,指责他纵容包庇,对不敬死者。

故此,对这种有可能会逆风点火自烧身的事儿,她不确定赵樽会不会帮她。

然而。

赵樽只是静静地看了过来,什么也没有多问,便淡淡地冷声命令。

“陈景,给楚七几个人。”

陈景口中的“是”字儿刚答出来,赵樽冷冷的唇轻轻一抿,顿了顿,又平静地看着夏初七,淡淡说,“尽力便可。”

尽力便可。

这四个字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它不仅仅只包含了赵樽对夏初七的信任。

而且,还包含着另外的两层意思。

第一,即便她楚七什么作为也没有,即便事实证明她楚七只是在一个人信口开河,乱打诳语,赵樽也会为她解决后顾之忧。

第二,他赵樽做得了这件事的主,他说莺歌是怎么死的,那便是怎么做的,他说不能再追究,那便不可以再追究。她做这件事,不需要考虑任何别的因素,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

心怦怦又跳了一下。乱乱的。

与赵樽眼神儿对视一下,夏初七赶紧的挪开。

她怕不能再正常做事。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心态。

往常她可以大眼睛瞪着他又损又贬,甚至可以随意的调戏他,说再荤再浑的话也觉得无所谓,她就是那么一个人,可以不要脸不要皮的恣意自在,不需要顾及自家在他面前是什么样子,也需要想他会怎么去看她。

可自打昨晚上冰冷的河水里那一抱,那温暖的狐皮大氅那么一裹,她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可那情绪,她又无法去准确的把握。见到赵樽,见到他也通红的一双眼,也再不能有一颗平常心,身上无一处不带着那股子火热的烫劲儿。

在陈景的安排下,外头有几名身着甲胄的兵士走了进来,向在场的几位爷曲膝行了礼,便端正了姿态站过来,由着夏初七来差遣。

这会子已经收敛了心神,夏初七正在仔细查探莺歌的身子,一双纤细的眉头紧皱着,面色严肃,情绪却也是难辩。

片刻,东方青玄略带几分温软的笑声,便从背后传了过来。

“楚小郎这些把势,本座瞧着新鲜得紧,不知有几成把握?”

对待东方青玄,夏初七可远没有对待赵樽那样儿的心脾性。

闻声儿,她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东方大人有几成把握,每次拉屎都是干的?”

这句话实在太糙了,尤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更是显得有辱斯文。可熟悉夏初七的人都知道,这还已经算是比较给面子的时候了,要不给面子,指不定还有多少损话在舌尖上儿打着转呢。

果然,俊美无匹的东方大人再次被她呛了。

但是,不知道是他修养太好,还是确实是胸有成竹,他只眯了一双狭长的凤眸,却半点儿也不与她置气,还妖精一般笑着看她。

“本座只是想要提醒你,若是因你的做法,破坏了尸身,影响了断案。本座可是会让你连座的。”

连座,还有这样的说法?

这会儿,夏初七觉得这个东方青玄简直就是一个败类了,丫明显就是不想让她好过。亏得长了一张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脸。

实际上,先前她只是初步查看过,那莺歌是被人给捂住口鼻窒息而亡,但明显断气的时间不长,傻子这个屋子是不是第一现场她不知道,可她摸她的时候身子还温热着。而她有一个对闷死者的急性抢救方法,尤其有一些闷死之人初初只是处于假死状态,那一类在现代医学上被抢救回来的例子,也是屡见不鲜。

但目前医疗条件有限,她只能姑且一试,哪里能保证?

她没有吭声儿,赵樽却冷冷开口。

“依东方大人的意思,本王也要连座了?”

他神色慵懒,气质高冷,实在说不出那一派倨傲的风姿。

东方青玄只笑,“殿下身份尊贵,自是不必。”

夏初七深吸一口气,心知这个时候必须“争分夺秒”,没那个时间给她与东方青玄去斗嘴,收敛起因赵樽的处处维护给她带来的冲击感,在东方大妖孽略带嘲讽的温和笑容下,她镇定自若的指挥着陈景叫过来的几名兵士。

指着其中一个,她说,“你先去找两根笔管。”

那人应答而去,夏初七这会子也不与旁人去解释,又指着另外一个人,“把她的身子平放好,你上去,踩在她两边肩膀上,然后用手扯住她的头发,把她人给勒紧了,力道不要太大。”

赵樽微眯着眼睛盯着她,目光也是复杂难测。

夏初七这个时候却是瞧不见那许多了,又指挥着另外一个人,“你捻住她的喉咙口,用手在她的胸前慢慢地揉动,一直不停。”

“还有这位小哥,你负责摩擦她的手臂,然后慢慢地,把她的双脚曲起来。”

等着安排好这一切,她才蹲身下去,自个儿将手放在莺歌的小腹上,缓缓地按压,一下一下掌握着呼吸般的节奏。

这个时候,那个拿笔管子的人回来了。

夏初七偏过头,吩咐,“你两个人,一人一边儿,用那笔管子凑近她的耳朵,使劲儿往里面吹气儿。”

她这样对待一个尸体,让围观的众人都吃惊不已。

如此怪异的举动,不要说见到了,可以说闻所未闻。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中在她几个忙碌的人身上。

可惜,过了好半晌儿,尸体她还是一具尸体,根本就没有什么起色。

轻哼了一下,东方青玄如同狐妖般的声音,适时地传了过来,“看来楚小郎没有办法让尸体说话了。这般故弄玄虚,侮辱死者,莫不会只是为了报那莺歌想要勾搭晋王殿下之仇吧?是对自己不自信呢?还是对殿下的不信任?”

夏初七心下也有些焦灼。

但她自认是个能装逼的人,不该服软的时候,绝对不服软。

一双手交替着按照急救措施在莺歌的小腹上缓缓揉动,嘴上也没有忘记了回呛那东方妖人,“我与我家爷的感情自然是好的。而莺歌么?我若有心报仇,不必救她就行,你当别人都像你那么傻啊?”

东方大都督是何等威风样的人物?

不要说普通仆役,便是王公大臣和一般的皇子皇孙在他的面前都从来没有这么放肆过。

听得这样的话,好多人心里头都在倒提凉气。

知道的人都懂得夏初七就是这样的脾气。

不知道的人么,自然也只会猜测是因为有赵樽替她撑腰而已。

东方青玄仍是一如既往的妖娆如水,得了这样一个“傻”字的评语,却是清笑一声儿,那好听的声音比山泉入涧还要悦耳。

“但愿楚小郎与殿下的感情……真有那么好。”

心脏突了一下,夏初七先前口出狂言,也没有去瞧赵樽什么表情。可这会子脊背上传来的各种各样的视线,却可以让她清楚的知道,在别人的眼睛里,她与赵樽完全就是典型的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当然,她夏初七便是那堆牛粪。

小脸儿红了一下,她这一回难得去呛东方妖人了。只声音平静的继续她的抢救工作,“你,手上不要停。”

“是。”

“你继续,用力一点。”

“是。”

“你把她头发扯紧了,松不得。”

“是。”

尽管那几名兵士完全不懂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可还是按照夏初七的指挥在按部就班的做。而她的表情始终是平静的,严肃的,也是一种完全处于工作状态中的,只有曾经在前世的手术台上才有过的表情。当然,此时屋子里的人,都从来没有在她身上见到过……

时间过得很缓慢。

众人的眼神儿,从一开始的好奇,慢慢变成了含义深刻的讥嘲。

虽然碍于赵樽在场嘴上不说,可心下都清楚得紧。

把死人复活?让死人说话,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额头上隐隐有了冷汗,夏初七也越发不确定了。

如果按现代医疗技术,实实在在是可以让濒临死亡或者假死亡的人缓过来那么一口气儿的,可如今在古代,莺歌也不一定真就是假死,她采用的急救方法也是在古老中融合了一部分现代的救治理念,结果究竟会如何,她又哪里敢断定?

尽力便可。

赵樽先前的四个字,再次入耳。

她不经意侧过头,与坐在几步开外的赵樽四目相对。

只一撞,她又收了回来。

似乎突然之间,这个救治的意识变得不完全为了傻子了。

她发现……如果真的不成,自个儿实在有负于赵樽的信任。

“继续……”

“再来……”

随着夏初七越发变冷的命令声,静静有了人开始了低低的叹气。

如此反复,时间过得实在太慢。

大家都在等待一个结果,或者说都在等待她什么时候会站起来宣布失败。可谁也没有想到,大约就过两顿饭的工夫,只见那原本不会再动弹的莺歌,突然间喉咙呛了一下。

“放手,都放开她。”夏初七缓过气儿,轻声命令。

慢悠悠的,莺歌睁开了眼睛。

“哗……”

“这个楚小郎真是个有本事的。”

“死人还魂了!”

这样的抢救在这个时代,用“还魂”这两个神奇的词儿来形容实在不过分。就在众人不可思议的惊叹声里,夏初七长长叹了一口气,心脏“怦怦”跳动着,第一时间望向赵樽。

他也静静的看过来。

也不知道,谁的心跳得更快。

微微眯了下眼睛,赵樽声音凉凉的问,“莺歌,你老实道来,为何会来傻子的屋子?”

那莺歌一张脸刷白着,看着屋子里的情况,几乎回不过神儿来了。在赵樽又一次发问之后,她才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嘴唇剧烈地颤抖了几下,有气无力地将那一只苍白的手,指向了不敢抬头的傻子。

“他……”

一个字刚出口,她突然又一次瞪大了眼睛,嘴里如同小狗一般弱弱的“尔”了一声儿,唇角便喷出一口鲜血来,一双眼睛大大的睁开着,她的身子颤抖着,手脚挣扎着乱蹬几下,脑袋一偏,便再次死了过去。

“莺歌!”

夏初七一只手飞快地掐住她的人中穴,一只手指搭在了她的脉上。可此时的她心脉已无,无论怎么抢救都再没有用了,真真儿死得妥妥当当的。

这样的结果,让夏初七震惊不已。

很显然,莺歌不仅仅被人闷死,而且在闷死之前还被人下过毒。可为什么有人下了毒还要去闷她呢?是先闷死还是先下毒?想要毒死她的人和想要闷死她的人,到底是一人,还是分别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个疑问在脑子里生成。

可她不是法医,除非对尸体进行解剖。要不然,根本无法准确判断莺歌死亡的真正原因。

此情形,一波三折。

一个个围观的人都躁动了起来,可却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毕竟场上有几位爷在,谁又敢去叽歪?

“死人果然开口说话了。”东方青玄笑得十分妩媚好看,“可死人也再一次指证了凶手。晋王殿下,依本座看,也不必再审了吧?来人啦,把那傻子拿下。”

“东方大人急什么?”

一直懒洋洋坐在边儿上的赵樽,黑眸略略沉了一下,面色平静地掸了掸黑色衣袍的袖口,没有看向别人,只是看着夏初七,慢吞吞地问。

“如何死的?”

“不好准备判断,除非解剖。”夏初七实话实说。

解剖这个词儿,在时人听起来还是很新鲜的。在夏初七又仔细解释了一遍,所谓解剖就是把尸体剖开做进一步的查检之后,好多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古人都怕死无全尸,也遵从死者为大这样的理念。

虽然这个莺歌只是一个婢女,可却是没有人赞同这样的举措。

看着她一双快要渗出水儿来的眼睛,赵樽眸子凉了凉,很突然的,缓缓转过头去,看向了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宁王赵析。

“三哥,你意下如何?是为弟的家事,还是该由锦衣卫督办?”

在他冷冷的目光注视下,赵析却是踌躇了,一双眼睛挪了开去,眼见又扫了一眼东方青玄,再次掩下那一抹惊艳的神色后,笑容满面的说,“十九弟,为了一名奴婢,实在不必要。”

他说得这个“奴婢”,指的自然不是死掉的莺歌。

而是指的夏初七。

赵樽面无表情,只看他时的目光,略略深邃了几分。

“三哥有要维护的东西,我自然也有。”

赵析面色明显一变,“那十九弟以为该如何处置?”

目光从赵析的脸上收了回来,赵樽眉头一蹙,缓缓说,“死了一个婢女而已,郑二宝,备一张草席,差人拉出去埋了便是。那傻子为人老实忠厚,是断断做不出这等事情来的,此事,便了结了吧。”

一句话不轻不重,却是落地有声。

而且不是商量,而是肯定。

夏初七心里其实并不甘愿。因为这个样子,事实上不能完全证明傻子的清白。可她也心知,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证明些什么,就算找了仵作来,也不是每个都是《洗冤录》里的宋慈,更没有那么多的狄仁杰,大多数人都是看人脸色行事的。

只要傻子没有事便好。

她原以为东方青玄或者宁王会出声阻止。

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赵樽此话一出,那两个人却是都笑了。

赵析直接认同,“十九弟所言极是。”

东方青玄却是似笑非笑,“既然晋王殿下和宁王殿下都认为是家事,青玄自是不便再插手。”

一袭红袍掠过。

东方青玄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突然得夏初七更加觉得莫名其妙,眼风儿扫到月毓早已平静的脸色,有点儿不服气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觉得月毓有问题

“爷,这样草草了结,我家傻子的公道如何说?”

赵樽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冲她摊开手,“过来。”

夏初七尴尬了一下,走过去,抬头,望着他,“怎么?”

原以为他会有什么吩咐,不曾想,他却只是抬起手来,随意的正了正她头顶上的罗帽,淡淡地说,“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夏初七面色僵硬了一下,咬着下唇,憋屈得心肝抽抽。

很快,便有人用草席裹了莺歌的尸身抬了出去,看到那情形,同样作为“奴婢”的她,稍稍觉得悲哀了一下,心里的疑惑却久久落不下去。

她先把傻子托付给了梅子,拦住赵樽在院子里,待他屏退了身边儿的人之后,才亮着一双大眼睛,若有所思的问他,“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干的?”

“此事,不可再议。”

“……”为什么?

她心下纠结不已,却在看见赵樽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时,没有把话问出来。但赵樽便是赵樽,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想了想,多解释了一句,“她死得越简单,越好。”

越简单越好?

夏初七眯了眯眼睛。

仔细一回想,那莺歌回转过来后所指的方向,除了傻子之外……似乎还有宁王赵析?心猛地跳了一下,她突然间明白过来了。

不是莺歌死得简单才好,而是所有人都希望她死的这么简单。

那么,莺歌便是宁王安排在赵樽身边儿的人?

结果却因了那撒谎之药,她便死了?

可那月毓她又慌个什么劲儿?下毒与闷死,两种不同的死法,难道都是宁王赵析一个人干的?

她闷着脑袋不吭声儿,赵樽却是拍了拍她的头顶。

“安抚下傻子,爷有事出去一趟。”

说罢他转身便要走。

夏初七一急之下,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袖子。

“哎,你什么时候回来?”

其实她这么一问完全是因了对这件事儿不甘心,可一句话问出了口,那感觉好像就有点变了味儿。赵樽他是王爷,他是主子爷,他想什么时候回来,哪里轮得到她一个仆役去过问?而且仔细一品,那感觉,却像一个小妻子在问她的丈夫什么时候回家一样。

悻悻然地放开了手,她耳尖有些发烫。

“我只是,还是觉得这事不妥。行了,你有事先去忙。”

赵樽静静地看她片刻,低下头,轻声说,“老实点,等着我,嗯?”

“……”

“不行?”

“好……”

见鬼!说完她差点咬到舌头,怎么能那么他的听话?

夏初七往常最讨厌像个女儿家一样忸忸怩怩了,可事情真正落到自家身上了,她才发现,原先吹牛逼时说过的很多话,其实都是口是心非,外面表现得再汉子的姑娘,里头都长了一颗女人的心肝儿。

垂下头来,她恨不得缝上自个儿的嘴巴。

可赵樽已然听见了,唇角似有似无的勾了勾,用轻得只有她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回头我有东西给你,等着。我走了。”

他似乎真有急事儿,动作利索地转身,走得十分匆忙。

看着他的背影穿过院子里的酸枣树,夏初七一个人愣在原地,觉得空气里似乎还有着他身上那十分好闻的香味儿,装点着她奇奇怪怪的心思。

而他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也让她心里敲起了小鼓。

他会有什么东西给她?

还有,他说的是“我有东西给你”,不是本王,也不是爷,而是一个平等的“我”字儿,这让夏初七十分的舒心,说不出来那种心脏胡乱跳动的感觉,只觉得耳根子一直在发烫。

良久,她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脸。

不要傻了。

人家一个封建王爷,哄女人那手段可不是厉害得紧?

这么一想,她的思维又转了回来。先把那赵贱人从大脑里屏退了出去,回头又把一直僵硬着肩膀的傻子带回了她自个儿住的屋子,请梅子先去灶上为他煮一碗压惊汤,她则留下来安慰他。

可不论她怎么说。

过了许久,傻子还是不说话。

心知他心里有坎儿过不去,夏初七也不好强迫他,只能不停的与他说话,安抚他的情绪,“傻子,没事儿了,都过去了啊,你不要再去想那许多。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死了便也就死了,原就与你没有关系,你就当从来没有见过她,好不好?”

她说了许多的话,可傻子还只是坐在那里,一双手拽住她不放。

不说话,不抬头,许久都没有再吭声,就像被人给抓走了魂儿一样,一颗大脑袋始终低垂着,沉默得让夏初七越发的心痛他。

“哎,傻瓜。”

又是无奈,又是担忧的叹了声,她却无可奈何了。

换了正常人遇到这种事儿,也会受不了,何况他原就是心智不全的傻子?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夏初七想了想,突然又去扯他的胳膊。

“哎,傻子,你晓得么,你后腰上有一块儿胎记。”

这一招儿,果然有了效果。她先前安慰他的时候,他一直都没有动静儿,估计思维都随了她的话还绕在莺歌死亡那件事情上,而这会子却是被她给绕开了,抬起头来,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盯着她,过了半晌儿,才讷讷道。

“三婶娘说,不许告诉旁人,也不许在旁人面前脱衣服。”

这一回,轮到夏初七不吭声儿了。

难道说那个胎记有什么不同的意义,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

但傻子先前出事那会儿,一直光着上半身被众人围观着,即便他谁也不告诉,看到的人也已经不在少数了吧?目光顿了一下,她蹙着眉头,又小心翼翼的套傻子的话。

“那三婶娘有没有告诉你,为何这事儿不许告诉旁人?”

嘴唇动了几下,傻子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见状,夏实七的好奇心越发的加重了,“怎么回事儿,说啊,你对我还要隐瞒啊?”

傻子偷瞄了她好几眼,那一颗大脑袋垂得更低了。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咕哝着道出了真相,“三婶娘说,如果告诉了旁人,小*就会飞掉……”

夏初七一阵错愕。

打死她也没有想到,会问出这样的结果来。

不过很显然,三婶娘是想用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堵住傻子的嘴巴,不让这件事儿泄漏出去。因为依了傻子的智商,她说得再多,他也领悟不了。那么,也就是说,傻子那胎记有可能关系到他的什么秘密,而三婶娘恰好是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

低着头愣了半天儿,傻子见她在那儿思考,又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紧张兮兮的抓了一下她的手,才一把将她紧紧的抱住,像一个依赖娘亲的孩子,语气又软,又有些害怕,更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我睡着了,睡得沉沉的,睁开眼睛她就在了。草儿,你信我。”

他傻乎乎的样子,弄得夏初七哭笑不得。

一直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她柔声安抚,“傻不傻啊?我自然是信你的,要不然我能帮你么?傻子,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王爷不也说了么?是那个女人自己不要脸的跑到你屋里来死了的,根本就不关你的事。”

傻子轻轻哦了一声儿。

过了好久,他一个人闷着脑袋想半天,才又突然开口。

“草儿……我两个家去吧,这里不好……”

夏初七心知一个人对家的渴望,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即便家的条件不那么好,也都会是每个人都心心念念的港湾。对于她来说,前世部队便是家,而在这个世道里,其实还没有家的概念。

但她理解傻子。

另外,她也想寻个机会问问那个三婶娘。

手指稍微紧了紧,她脑子微微有些乱。

“好,就这两日,我与王爷说去,咱们回家去。”

她并不清楚赵樽会不会同意,不过想到两个人如今的相处,她觉得他应该对她还是有了一定的信任了。更何况,她的桃木小镜还在他的手里,他也不可能会害怕她一去不回。

梅子端了压惊汤进来的时候,傻子的情绪已经恢复了许多。

而且,因了夏初七答应他过两天便回鎏年村去,他明显已经不像先前表现得那样沉闷了,甚至于看见梅子端汤进来的时候,还学着她的样子噘了噘嘴。

“你煮汤真慢。”

被一个傻子给批评了,梅子歪着脑袋“咦”了一声儿,放下汤来就要去揪他的耳朵,“你个傻子,我好心好意煮汤给你喝,你还学会损我了是吧?”

傻子还嘟着嘴,“是你总骗我,你是坏人。”

“我是坏人?哈,气死我了,汤不给你喝了。”

梅子说着便要端走,傻子哼了一声,也不爱搭理她,只抱住夏初七不放,一副与小朋友斗嘴输掉的小孩儿样子,看得夏初七心情好得不行,呵呵直笑着拍他。

“行了,你两个别斗嘴了。”

梅子自然也不会真的跟一个傻子去计较,而傻子对梅子也不会真有什么敌意,只不过是因为两个人混得比较熟了,在驿站这个地方,梅子也是他眼睛里,除了夏初七之外,最为亲厚的一个人了,所以他才会对她摆脸色。

等傻子乖乖喝着汤了,梅子脸色才哼了哼,转头看夏初七。

“先前灶上在忙着煮腊八粥呢,所以多耽误了一会儿。”

夏初七唔了一声儿,突然想起来,“对啊,昨儿是腊月初七,今儿就是腊月初八了。”

腊月初八有吃腊八粥的习俗。这个事儿夏初七在前世便已经听过,虽然便不爱吃,却也不觉得稀奇,只是梅子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稀奇了。

“其实吧,今儿还是另一个特别的日子。”

夏初七坐在床边上,原是在看着傻子吃东西,闻声儿转过了头来,“什么日子呀?”

挤了挤眼睛,梅子八卦地冲她勾了勾手指头,等夏初七凑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压着嗓子低低地说,“腊月初八是爷的生辰。”

啊?赵樽的生日?

夏初七惊诧了一下,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听得梅子又说,“可我入府五年了,府里却从来没有为爷张罗过生辰,有时候是他行军在外没有机会,有时候吧,我听月毓姐姐说,好像是爷不让过,也不乐意过。为了此事儿,贡妃娘娘先前还置过气呢。”

梅子后头又说了些啥,夏初七已经记不清了。

她脑子里比较清晰的是昨天晚上在河边儿上,赵樽说起来的玫瑰糕。

他说,“好久没吃过了,小时候母妃总在我生辰时,做与我吃。”

可后来她的母妃,为什么又不做了呢?

她依稀记得他当时那落寞的语气,对他的母妃又哪里会是没有感情的?母子两个到底为了什么事情置着气儿,闹得那么不愉快?难道就为了赵樽不肯娶妻纳妾,让她抱孙子?

好难猜的答案。

……

……

洪泰二十四年的腊月初八,注定不是一个平常的日子。

就在清岗驿站里为了一个奴婢的死亡而胶着的时候,在清岗县衙的方向,一阵阵的马蹄声从闹市中穿梭而过,惊得两旁的路人纷纷避让。而在那一声声犹为刺耳的“闪开”声儿,还有高举黑色“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旗幡的锦衣卫,很快便包围了清岗县的县衙。

“锦衣卫拿人,行人速避!”

锦衣卫包围了县衙,对于老百姓来说,是一件稀罕事儿。

今儿虽不是清岗赶集的日子,可清岗县也算是一个大县,县衙更是修建得规模宏大,气势宏伟。锦衣卫这样儿的一闹,县衙门口很快便围拢了许多不敢靠得太近的人群。

可是,锦衣卫包围了县衙,而县衙的大门却迟迟没有开启。

“锦衣卫拿人,捉拿反臣范从良,还不速度开门。”

又是一声震天的大吼。

很快,便有几名锦衣卫上去撞县衙的大门了。

“咯吱——”

县衙的朱漆大门总算打开了。

打头出来的人,正是县令范从良。

可量却是一个被双手反剪捆绑着,还堵住了嘴巴的范从良。

押解着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樽麾下的金卫军左将军陈大牛。大步迈出来,陈将军气势汹汹,丝毫没有输阵给锦衣卫。

“你们做什么的?吵什么吵?”

锦衣卫今儿领头之人,正是顶替死去的马仁义而新上任的千户楚鹿鸣,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门口横刀而立的陈大牛,冷冷一笑。

“陈将军没有听见吗?锦衣卫拿人。”

陈大牛搔了搔脑袋,一脸懵懂,“拿谁?难不成你们拿老子啊?”

锦衣卫是老皇帝的亲军,而金卫军却也是朝廷的精锐力量,可以说,不管这两股力量的哪一个,都是老皇帝向来倚重的人。然而近期来的频频敌对,双方人马似乎也都习惯了,主帅一旦吼起来,甚至都不需要指挥,便纷纷拔刀挽弓,亮出了武器。

“范从良在鎏年村以假石入古井,仿冒千年石碑出土,做歪诗诋毁当今晋王殿下声誉,传播佞言,毁损国典,残害百姓,肆行无忌,罪犯欺君,其恶迹种种,实在不堪。如今楚某奉大都督之命,前来捉拿归案,还望陈将军给个方便。”

“方便你个卵!”

那楚鹿鸣一番罪责刚刚出口,陈大牛这个粗人便直接爆了粗。

“没见老子们已经把人给拿下了吗?你在俺跟前儿拽什么文,不知道老子没念过书啊?你说的那些个啥啥啥?俺也听不懂,俺只晓得奉了晋王殿下的命令,前来捉拿这个,这个胡乱在石头上写字,毁殿下声誉之人,要押解回京师交由圣上亲自来查办,以证明俺家殿下的清白。你他娘的算哪一根儿葱啊?”

楚鹿鸣事先怎么也想不到金卫军会抢先一步捉拿了范从良。

当然,更想不到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与陈大牛讲理?那纯粹相当于对王八放屁。

可锦衣卫箭在弦上不能不发,这个范从良如果落在了金卫军的手上,他这个刚刚上任的千户便是失职。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得在大都督面前做出个样子来。

哼了一声,楚鹿鸣什么也不再多说,猛地一挥手。

“兄弟们,上。拿人。”

陈大牛唰的一声抽出腰刀,“谁他娘的敢在俺的面前嚣张,老子上战场杀人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尿裤裆呢?”那陈大牛是一个憨货,说话的声音又大,哗拉一声儿两边就扛上了。

围观的百姓心中雀跃。

最近的清岗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热闹处处可见。

尤其今儿个,被捆绑着堵了嘴的人是他们的县太老爷,他们的父母官,也是他们恨透了的一个家伙,不管是谁要拿了范从良去问审,都是一件喜闻乐见的大事儿,呼朋唤友而来,就这一会子工夫,县衙门口的人群,已经被围了里三层的外三层。

“上上上上!”

“干翻这些鹰犬!”

“兄弟们,都他娘的不要客气,甩开裤腰带上。”

双方人马拔刀拉弓,披甲推进,一时间,骂声,人声,刀声,马嘶声,越发嘈杂混乱,剑拔弩张的局势,已然拉开了。正待动手厮杀,人群外却又是传来一阵马嘶声儿。

一抹红衣如云般掠过,来人正是东方青玄。

他勒紧了马匹,停在十丈开外,妖娆的笑望着陈大牛。

“陈将军,这又是何必?锦衣卫督办刑律差事儿,你们金卫军负责上阵杀敌,可谓井水不犯河水……”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眯眼,活学活用了一句夏初七的话。

“狗拿耗子的事儿做多了,会折寿。”

“你他娘的才是狗。”

除了赵樽的话,陈大牛是谁的账都不卖。

任他是锦衣卫大都督又如何?他是一个会讲理的人么?

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士,身上都有一股子匪气,这位陈大牛陈将军也不例外,说白了,他也是一名朝廷亲命的正二品武官,带的这些兄弟也都是九生一生过来的老兵,谁的手上没沾点儿血,哪里又怕会和锦衣卫动武?

“俺们殿下说了,谁敢阻止拿下范从良,便是范从良一伙。”

东方青玄轻轻一笑,“陈将军真是个爽直的人。看来晋王殿下,真是准备与我锦衣卫过不去了?”

“是又如何?”

又是一声马嘶,骑了大鸟飞驰而来的人正是赵樽。

一张雍容贵气的脸上,再次露出那种冷冷睥睨的蔑视来。

“东方大人,还真是哪有浑水哪有你啊?”

“好极好极,人来齐了。”

东方青玄笑着,动作优雅妖魅的调转了马头,邪邪地望向赵樽。

“殿下既然来了,便与青玄解释一下。范从良此人,涉及鎏年村‘假千古石碑’一案,以妖言蛊惑于世,罪及欺君,更妄顾殿下您的声誉,试图诬陷您有犯上做乱、以功擅权之嫌,引得天下臣民哗然。青玄奉命捉拿此反贼,还殿下一个清白,殿下为何还要阻止?难不成,真是殿下您授意的不成?”

赵樽冷冷高倨于马上,声音平淡无波。

“东方大人多虑了,你无需担心本王的清白,本王捉拿了范从良回京,便是要亲自交于父皇,以证清白。若让此人落到东方大人你的手上,一旦出来胡乱咬人,那可就不美了。”

轻轻哦了一声,东方青玄笑问,“那青玄又如何能保证,殿下您不会杀人灭口?”

“要杀人灭口的是大都督你吧?”赵樽眉头一挑,淡淡道,“如果范从良真是本王指使,早就杀人灭口,又岂能留他至今?给东方大人你的机会?”

说罢,赵樽突然目光又一冷。

“范从良欺君罔上,假刻石碑,撰写歪诗,企图陷本王于不忠不孝,本王定会将他送京查办。”

华丽的大红蟒衣轻轻一拂,东方青玄笑容满面。

“晋王爷享尽了天下人的赞誉,这会子又来过河拆桥,可真真令人心寒啊。您就不怕回了京师,圣上问你一个任用奸党,擅权谋逆之罪?”

赵樽静静地看着他,每一个字都清冽而高冷。

“本王为范从良这等奸人所害,功过自会由父皇来定夺。东方大人你虽为锦衣卫都指挥使,难不成就能凌驾于王本之上?便能与六部九卿抗衡?便能直接干预朝政?”

赵樽向来不多话。

可每一句,都是字字呛人。

东方青玄淡淡一笑,似乎毫不意外,“殿下此言有理,如此说来青玄实在不便干涉了。不过,还有一事,希望殿下也一并处理。”

赵樽淡淡看他,目光骤然一冷。

“青玄得知,这范从良以假千年石碑欺君之事,乃是你的爱宠楚七教唆所为,本座有凭有据。”顿了顿,东方青玄挑开的眉眼之间,挂着一抹似乎洞察一切的微笑,而妖艳的笑容,更是意味深长。

“青玄希望殿下不要一味的姑息养奸才是?”

冷冷睃他一眼,赵樽面无表情。可四周,却冷飕飕地冒出了寒气。

“本王也奉劝你一句。本王的人,你动不得。”

一句话说完,他冷眼微微一眯,那冷冽的声音便出穿云出雾一般,沉沉出口。

“带走!”

……

……

夏初七没有做过玫瑰糕。

在现代的时候,她尝试做过一些点心什么,味道却也是不错。但换到了这个时代,不论从材料还是烹饪工具,都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了。

但她今儿的脑子就像短路了一样,突然就心血来潮,午膳刚刚吃完,便拉了梅子去灶间替她生火,想要做那个赵樽小时候吃过的玫瑰糕来。

时令已至腊月,新鲜的玫瑰花自然是没有了,兴好四川和云南两地的食品多有往来,在清岗便有云南白族人采用玫瑰的新鲜花瓣做成的特产“玫瑰糖”,可以暂时替代使用。

“楚七,你做的这个是啥啊?”

梅子在小厕房里替她烧着火,好奇得不行。

“玫瑰糕。”

夏初七抿着唇儿直乐,心里像揣了只兔子。

“好吃吗?”

“我也不知道,没吃过。”

有一搭没一搭的随口和梅子侃着,夏初七按照记忆里做其他糕点的步骤,把粳米粉儿和糯米粉儿混合在一起拌匀了,把那些原本用来做馅的玫瑰糖用水给化开,同样与粉子拌在一处,细细的搅拌均匀了,又揉捏片刻,才又一个个捏成圆形的糕状,放在蒸笼里。

“梅子,火拔拉大一点儿。”

“哦。”

梅子回答着,时不时伸出头来,一直蛮好奇她为什么要做这玫瑰糕。

可是不论她怎么问,夏初七却也是不会回答的。

私心里,她便不想与梅子,或者说任何人分享这个秘密,那一个她与赵樽两人之间的秘密。尤其再一想,既然连梅子这个八卦婆都不知道玫瑰糕的事儿,那便是赵樽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了。

灶膛里的火舌,呼呼的响。

她的心脏也在怦怦直跳。

赵樽今儿走的时候,说过有东西要给她。

会是什么东西呢?

她猜测着,越发觉得既然今儿是他的生辰,她为他做玫瑰糕点也算特别够哥们儿了。嗯,如此一来,也算是回报他今日对她和对傻子的维护之心了。

千万百计地为自个儿找着做玫瑰糕的借口,她始终回避着去想那里头的真正原因,一张小脸儿被梅子烧出来的武火熏得红扑扑的,颜色比往常不知好看了多少。

“楚七……”

梅子歪着头盯着她的脸,嘟了嘟嘴巴。

“我怎么觉得你今儿怪怪的?”

“我有吗?”夏初七捂了捂发烫的脸,完全不知道自个儿的样子,像一个陷入初恋的小女人。

“当然有。”梅子嫌弃,嗤了声儿,“你一定有什么事儿没有告诉我。”

“哪儿有,别瞎想。”

“行行行,你说没有便没有吧。不过楚七,其实你要是额头上没有这块儿伤疤,还是蛮好看的呀。”

梅子像是突然间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直盯着夏初七的脸就不放。瞧得一向脸皮都很厚的她,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别开脑袋去,一直注视着蒸锅,避开着梅子的眼睛。

说起来,在这个时空,她与梅子算是亲厚的人了。

可她怎么能说呢?不能。

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自个儿那点感受,她算计着蒸糕的时间,说笑般敷衍着梅子,那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的,始终甜丝丝儿的,说不上那什么滋味儿,好像真回到了十五岁那样懵懂的年纪。

等到那锅里飘出来了香味儿,她才回过神儿来,尖叫着喊梅子。

“快快快,把火给弄灭了,不要再烧了。”

“哇,好香哇!”

把柴火用草灰给埋了,梅子飞快的站起身来,等着那一笼玫瑰糕从锅里揭开的时候,她嗅了嗅,还真是被勾起了食欲,伸手便要去拿。

“去去去!”夏初七狠狠打掉她的爪子,“又不是给你吃的。”

“那你给谁吃的?”

梅子见她小脸儿发红,眯着眼睛想了想,突然间恍然大悟了。

“嗷,我明白了,你是给咱爷做的?对也不对?”

“嘘——”

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夏初七恶狠狠的,“别瞎咧咧。今儿不是他帮了我和傻子的忙么?我是个厚道人,怎么也得感谢人家一下吧?再说了,我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得出手,便想着亲自做一些糕点,这事儿,可不许拿出去说。知不知道?”

梅子直冲她点头。

可两只眼睛,却了然于心的笑成了弯月亮。

不说人家就不知道了吗?

这楚七,咋变得这么傻咧咧的了?

梅子不解为何她的智商变低了,夏初七长吐出一口长气,也不明白为啥自个儿会变得如此的傻逼,而且还傻的心甘情愿。

接下来,她在每一块儿精心捏出的玫瑰糕上,又用融化成了糖浆的玫瑰糖,给浇出一朵朵玫瑰型的花瓣儿来,浇得满意了,这才笑眯眯地将这些糕点放在一个精致的食盒里,一路从灶房走出来。

可想想容易,做出来难。她在院子里徘徊了好几圈儿,这才下定了决心,压住心里奇怪的忐忑不安,拎着食盒慢吞吞地往玉皇阁里走去。

她人刚到门口,便碰见了匆匆出来的郑二宝。

做贼心虚一般将食盒扒拉到身后,她装着随意地问,“二宝公公,爷回来了么?”

郑二宝笑容满面,待她十分客气。

“还没有,你先在里头等着吧?估计这个点儿,快了。”

压住狂乱跳动的心脏,她笑眯眯的道了谢,像往常一样推开了那扇雕花的大门,慢吞吞地走了进去。屋子里面果然没有人,空荡荡的,却浮动着一股子她熟悉的味道。

也不知道那赵贱人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她坐在那张铺了红锦绣布的花梨木桌子边儿上,将食盒放在中间,一直瞧着它发呆。

不行,一会儿它冷了怎么办?

会不会就不好吃了?

对,这么大冬天的,玫瑰糕要凉透了,哪里还能有什么滋味儿。岂不是白白地浪费她的劳动成果么?

这么一寻思,她又把食盒给端了过来,紧紧地捂在怀里。

大概昨儿晚上太累了,没有睡好。

不知不觉,她抱着那食盒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过去。

等赵樽推开大门进入内室来的时候,她已经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面睡着了,唇角流出来的唾液都浸到了那红锦上头。而外面,天儿也已经黑沉了下来。

赵樽盯着她出神了一会,才慢慢地走过去,一只大手轻拍在她的脑袋上。

“你回来了?啊,我怎么睡着了。”

夏初七打了一个大大哈欠,准备去揉眼睛的时候,才想到了自家怀里的东西来。耳朵根烫了下,她想了好几遍的借口还没有说出来,才发现食盒早就已经凉透了。

“那个……那个啥啊……”

将那食盒放在桌子上,她不好意思地缩回手来,搓了又搓,搔着脑袋想了半天儿,才轻咳了一声,假装镇定的横着眼睛。

“喂,给你做的,感谢你今天的帮忙。可惜冷了,要不然,我去热一下算了。”

赵樽瞄着她已然绯红的小脸儿,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拉开她身边儿的椅子,慢慢地,也坐了下来。

另一只手,他揭开了食盒。

里头的玫瑰糕,确实已经冷透了,而她用玫瑰糖浇在糕面儿上那一朵朵玫瑰花瓣儿,却凝固得十分好看,似乎更贴近玫瑰花的形状了。

伸出脑袋去瞧了瞧,她不由得又有点儿得意起来。

“怎么样?像不像你母妃做的玫瑰糕?”

“像。”赵樽的声音有些低沉。

“真的呀?哈哈,那我拿去厨房再热热?”

“不必了。”赵樽紧紧拽了她的手腕,伸手便要去拿。

“喂,你还没有洗手呢,怎么就这样抓?”

夏初七像个麻烦精似的,拽了他先去把手洗干净了,这才又坐了回来,笑眯眯的看着他,“现在可以了,吃吧,祝你生辰快乐。”

赵樽一直没有说话,两根手指夹了一块儿玫瑰糕来,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视线也始终没有看她,咀嚼的动作很是优雅尊贵,认真的样子很是对得起她的一番心思。

因为他吃得极缓,一看便知是在细细的品尝。

“好吃吗?”夏初七趴在桌子上看他,声音里充满了希冀。

“好吃。”赵樽回答得很快,没有抬头,却是拎了第二个。

“那就好,你若是喜欢吃,我明儿再做给你,免费的哦?嗯,今儿我是第一次做这个,还拿不准火候,可能味道并不怎么好。做得呢也不多,一共就只做了八个。八是一个好数字,那就是腊月初八的意思,是你的生辰。另外,在我们那儿呢,人人都喜欢八这个数字,因为它象征着发财。八,就是发,发就是八,嘿嘿,我就喜欢银子嘛……”

她一向聒噪,尤其开心的时候,语气也快得很,加之这会子心情愉快,说起话来更是不带歇气儿的,朗朗上口,恨不得把好心情通通都传染给他,让他能过一个愉快的生日。

就这样看着他吃,有那么一瞬,她似乎理解了。

兴许初恋的感觉,便是这样儿了。

也有那么一瞬,她突然又领悟到了,好像她还真是从来没有过。前世加上今生,她一共活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从来都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儿,心跳加速,如有一头小鹿在乱撞。

“范从良,我抓了。”

吃到第三块儿玫瑰糕的时候,赵樽停了下来,淡淡的说。

“哦。”夏初七被他一提醒,这才反应了过来,又将思绪回到了现实的问题里,同时也想到了先前两人约定的“扑烂”计划,虽然说起来有点儿血腥,但她还是问了出口,“你可是将他灭口了?”

赵樽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的眼睛。

只是慢慢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从桌面上顺到她的面前。

“扑烂结束了。”

面前的东西,正是她的桃木雕花小镜。

夏初七眼睛一亮,她许久都没有见到这个心爱之物了,几乎是雀跃了起来,飞快的拿它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查看着,见它保存良好,没有丝毫的损毁,还擦拭得特别干净,心情又无端端好了几分,特地拿到面前来,瞧了瞧自个儿的脸,发现除了额头上的伤疤依旧丑陋之外,她的皮肤好像有了这些日子的保养,还真是白了一点点。

嗯,可以继续努力。

她愉快的想着,把桃木镜放入怀里,抬起头来,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赵樽。

“谢谢你还给我。”

赵樽眉头轻轻皱了下,“范从良,我准备押解回京。”

“啊,为什么?”夏初七有点儿奇怪了,“范从良这个人留不得,你只要灭了他,那些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赵樽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慢慢的扫了过来。

看了她许久,慢慢的,他站起身来。

又打量了她片刻,他衣袖微微一拂,一转身背对着她,便冷冷出声。

“陈景。”

“属下在。”那个无时无刻不如影随行的黑衣男子,从屋外大步进来,和他一起进来的人,还有二鬼和另外两名侍卫。除此之外,便是一脸不解的郑二宝和依旧绞着巾帕温温柔柔的月毓了。

看到这样的情形,夏初七若有所悟地牵开了唇。

她没有再说话,等待赵樽的下一句。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听得他说。

“拿下楚七,和范从良一便押解回京。”

“是。属下明白。”

陈景回答的声音,照常的没有什么情绪。

可是这一刻,夏初七真真儿觉得刺入肌肤一般的凉。

但她却是反常的笑了起来,笑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笑得这么开心,“你哄人,人哄你,哄来哄去哄自己。其实杀了灭口,比押解回京更方便吧?晋王殿下。我现在才想起来,真正应该被灭口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范从良。只要我一死,范从良说什么都没有用,殿下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又岂是杀一两个人堵得住的?即便现在朝廷说那‘千年石碑’是假的,天下百姓也不会再相信,只会觉得你晋王殿下更加的委屈。”

赵樽始终背对着她,静静听完她的话,不发一言,便大步往外走。

“站住。”夏初七突然低喝。

他停下了脚步,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

“为什么?”她问。

赵樽迟疑着良久不语,背影在她眼里成了雕像。

就在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又突然听见了他冷冰冰的几个字。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本王要的,从来都不是你想的。”

------题外话------

姑娘们,内容很丰富吧?多字,月票能不能放到二锦的碗里来,再来点儿鼓励呗!

不虐不虐,一点也不虐哈。

(先传文,再修改,错字先忍忍,盗版的就只能一直是错字了。)

半壁书屋推荐阅读:打赏女主播震惊平台我全能艺人,会的多点不过分吧!穿成年代文里的极品后妈重生成熊,我超级进化成哥斯拉孽徒快滚,师娘顶不住啦!豪门蜜令:独占隐婚前妻漂亮亲妈觉醒,在年代文养崽驯夫昼夜撩惹前妻要回来,可我只想逃我的绝色总裁未婚妻金歌手,快到碗里来休了前夫后我成了郡王妃退婚后我成了六宫之主重生之清贵嫡女港片:为靓坤复仇,国际大鳄归来股路迷途说好的中二病,你真变身迪迦了?逍遥渔村重生后,我又进宫争宠了拜托,我只想求死,真没想祸害龙王娇妻啊再向虎山行全球高武:九星战神仙藏峰上,天门仙子做道侣和美女荒岛求生的岁月烽火文途开局一个金融街区打工巫师生活录股票交易悟道问君何倚然四眼神医灵气复苏,我十年成帝,杀光异族神眼医仙反派:开局征服女主世家族女雪墨酒馆六界唯一纯阳圣体,我在都市逍遥咸鱼皇后是个发明家高武:我的每次攻击都会暴击娱乐:隐匿的音乐鬼才一胎双宝:总裁大人请温柔我独御众敌狂战奶爸娱乐:为雨琦弟弟我执掌这烂方块怎么全家我战斗力最低?狂帝的一品魔妃金手指之我进入了预读状态戏曲老土?我女装惊艳全球!重生都市之狂帝至尊龙婿叶辰萧初然娱乐:蜜姐,你男朋友太棒了
半壁书屋搜藏榜:和亲公主太努力京华天娇聂铮封筱筱很狂很嚣张:医妃有毒傲娇王爷求合作毒医娘亲萌宝宝网络之缘分陆丰金花股市:从零开始我有手工系统都市之巅峰王者闪耀互联网时代春风又绿杨柳岸重生千金:豪门妖孽来掌权超神学院:开局穿越梅洛天庭四合院:何雨柱重生,我逆天改命陛下有心疾得哄着我的日式物语有点甜克总:重铸黑手荣光80后视角的回忆录全能影后在线修真神豪:从跪舔美女开始谋局者开局五千顿黄金不死之身横行世界仙武医生Boss耍无赖小青梅不对付,合租之后逐渐白给系统之小女子不是药神重生:西南大龙凤小叔子兼祧两房后,夫君回来了隐世豪族继承人夫人别生气夜总他知错了拯救修真二三事穿越原始人不像人我口袋里有个超市我在寰海开盲盒霍先生,有个小子请签收!hello初恋:闻少独宠妻休渣夫,嫁战王,辣媳靠空间致富地龙做驭兽最终化成龙文娱:穿越后,从小酒吧开始起飞爆宠田园:秀才家的小娘子江湖宫廷菜逆天凰后:魔君请画押!重回80当大佬综影:从欢乐颂开始闹情绪街溜子半圣回忆录重生逆袭:国民大佬是团宠口袋之数据大师冷王爷呆萌妃绝世天才系统
半壁书屋最新小说:恋综:参加节目,前妻慌了龙女与地下城别人练武吃苦,你直接进化高武?路上的那些人重生操控天下:我的异能觉醒了我在岛国纯嚯嚯,挺合理吧俘获极品女神,享受肆意人生高武:武是这么练的?算命抓鬼那家强,唯我道爷最在行都市传说之消失的神明星际出道靠唱歌建设蓝星现代大侠的多元世界漫威:华夏降临漂亮国的钓鱼人生高武:神话融合,一眼一灯镇万族家人们,谁懂啊我终于也有系统了重生2022,从小县城开始致富君临都市山村逍遥小农夫战神临都绝世雄才灰质觉醒神豪:只要钱到位,夜夜嗨到累!反差!!绝美小姨很凶猛一夜暴富!我的工厂通古今韶华亦流年幕后:谁主沉浮我的不完美女友炒股变成了顶级大神逆天屈起少年快马扬帆,毕业直接入职保安操控全球:我创造超凡明明可以好好做人非逼我双穿成神天灾手册婚礼现场妻子投入前男友怀抱重启人生,竟然能修仙??神蛙奇缘穿越港岛当族长夜幕下的阴影之主开局被非礼,校花高冷人设崩了我的淘宝笔记月计:以奇点开启新纪元快穿异界,这个少女很犯规!我叫张旺财天人:星辰与庚金之恋富三代不讲武德,开挂横扫娱乐圈老爸是女神我的青梅小姐反差高冷学姐却独爱胖胖腼腆学弟被流放后,我在边关卖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