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柔点头,“是的,所以所有人才觉得他们两人必死无疑,但沉默把叶焚香带回来了,而且叶焚香除却一点皮外伤毫发无损,只是昏迷了。”
顾曳敏锐察觉到了什么,“那沉默呢?”
岳柔目光看向清微山,“全身上下的血肉不足三分之一,白骨可见,听说....舌头断了,应是被漠北的妖怪给断的吧,后来便不能再说话了,虽然他本来就不多话,人如其名。”
“或许那一幕是真的太惨烈了,导致当时两个上人都十分震惊跟感动,后来清微上人就将沉默列为自己的嫡传弟子,亲身教导,但沉默后来很少出现人前,而叶焚香去找过他几次,都没能见到人.....”
岳柔止了话头,看到顾曳的表情,“你不想问这两人是不是有些什么吗?”
毕竟当时乃至现在很多人都在揣测这两人那几日到底经历了什么。
顾曳喝口茶,“有什么好问的,能让两个上人远到漠北搜寻三天,就是掌门嫡传弟子也没这样的待遇,她必然在清微有十分厉害的身份,让清微看重,两人差距太大。”
她只是说客观方面的,至于这两人是不是因为遇难发生什么感情,不好说。
“不是所有的英雄救美都得以身相许的。”顾曳这话一说,岳柔先垂了眼,就好像她跟那个人。
也是相差巨大,也是救命之恩,也是.....
顾曳看出岳柔谈起叶焚香两人的神态中有几分对自身的思索,想来跟白玉堂的确是有些什么了,但.....如此冷静啊。
她本打算将这个话题翻过,却防不住有其他人说。
“要说咱们淮南道四大门派自是厉害,但我听说最近登风那边出没一个年轻降师,听说是剑南道那边的人。”
“剑南道?那地方降师一向弱,那什么北堂派丢了好大一个脸,莫不是什么长老跑咱们淮南道撒野了?”
“倒不是,是一个年轻降师,竟击败了好些登风弟子,好些是三卦降师的修为,也还未考卦相。”
“真的假的,就是四大门派能在年轻时候达到三卦修为的人都极少,那北堂怎么可能!怕是整个剑南道都没有一个!”
顾曳跟李大雄对视一眼,没见过世面的土贼啊!这里就坐着两个呢!不,应该是三个!岳柔在两年前就已经位列二卦巅峰,如今不到三卦才怪。
“登风的赵钦等人正在找他呢,那小子好像叫白玉堂,料想这一届考核他也要来的吧,听说登风的人已经准备好修理他了。”
耳边飘入这个名字,岳柔低头喝茶,眉宇间没有半点动容。
顾曳却是笑了。
岳柔抬头看她,神情有些微妙,还有些虚,“你笑什么?”
“笑你一江春心似荡漾,却又刻意掩波澜”
岳柔面色一僵,抿抿唇:“我可不懂你的意思。”
这话文绉绉的,李大雄本该听不懂的,但他好歹跟顾曳、夭夭还有沈青玥这三个有文化有内涵的极品女神待久了,朽木也可以开出一朵花儿来。
所以他捧着猪蹄眼睛一亮,对岳柔说:“我懂,我懂,猴子的意思是你明明春心荡漾,却还要死鸭子嘴硬假装。”
好嘛,出息了,就你懂,就你懂!
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的岳柔端是要被这同生共死的两人给梗住了心,但又嗔恼反击。
尤其是对着顾曳的。
“你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取笑我,又有游戏人间的风流模样,焉知将来如果爱上哪一个男儿,会如何头疼.....”
越有恃无恐肆无忌惮的人,将来总有被命运捉弄的时候。
出来混的总要还的不是?
岳柔觉得自己得好好等这一天。
然,她这话刚说完,却见顾曳忽然起身,弯腰靠近她,面对面,她的一只手抵着桌面,修长纤细的身姿平撑在桌子上方,那腰肢纤细妖娆得不行。
身材好的女子不少,可这般将气质融入姿态的,那就是风情了。
比如此刻她眉梢上扬,姿色潋滟,那双眼似有江川流水被骄阳落光后的粼粼波光。
那手指啊,如白玉青葱,食指勾着岳柔的下巴,大拇指点在她唇下,将她下巴微微上抬,俯视着......
整个吃饭喝酒谈笑的大厅缓缓一片寂静,所有人目瞪口呆得看着那头靠窗的一桌——两个姿色极品的女人,一个啃着猪蹄发呆的大个子。
“我的小柔柔,你真是太天真了。听说过绕指柔吗?”
她的大拇指微微挠过岳柔的唇,下俯头,靠耳畔轻呢喃。
“男女之间,要么就风流到底,要么就下流无比,纵使他有阅尽千帆百炼刚,你也得有纵欲无心绕指柔,比他爱你少爱他一些,你就赢了。”
是的,她赢了,连岳柔这个大美人都被顾曳这刻意的勾引给勾得失神了。
顿了下,顾曳收回手,面上含笑,顺便补一句:“我的手刚刚摸猪蹄了,没洗。”
所以都是油。
岳柔一秒后拿出手帕擦着下巴,面有红霞又羞恼得不行,哭笑不得吐出两个字,“流氓!”
但她心里也信了——以顾曳这种心性,的确少有男人能撬动她的心,她的心不动,又有谁能躲过她的绕指柔?
她也在想,她是不该太在意白玉堂的,顾曳显然在提醒她。
鸿沟那般残酷,何况那个人藏着太多。
而她又太习惯坦然。
李大雄也吐出两个字:“渣渣!”
承上启下啊,真默契,卧槽!
渣渣女流氓顾曳一囧,继而翻白眼,轻哼:“知道为什么枯木不能逢春么?因为朽木不可雕,爱谁谁什么的,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她这话特别流畅,最魔性的是听着竟然很有道理。
“可感情的事情是不能控制的,往往不由自主,输赢难料。”
这话倒不是岳柔说的,也不是附近目瞪口呆那些客人说的,而是崔凉,这大老板竟不知何时到了边上,一派风雅如玉,面上含着淡淡的笑。
也不知看了多久,听了多久。
就是余生等人的表情相当之复杂——当着表哥的面调戏人家表妹,还用歪理活生生带坏表妹,想怎么死啊?顾姑娘!
李大雄也觉得不太妙了,看向岳柔:那啥,好像你很有可能是这大土豪的未婚妻啊,他这是报复猴子了吗?求放过!
岳柔却是看了看崔凉,反低头笑了。
报复?倒不至于,不过.....她总觉得自己表哥看顾曳的眼神是不太一样的,或许他自己都不自觉。
也许是顾曳太过与众不同,以至于崔凉竟还看着顾曳继续说道:“但在意输赢的都不是爱情,在意爱情的也终究输给爱情,人世沧桑,红尘魔障,岁月才是最无情的,人这一生其实也就这样。”
如何剔透又如何绝望的爱情观啊。
却是这样一个从商绝世公子淡然看透的。
却字字珠玑。
不可控制又尽是浮云,这就是爱情?
隔着好几桌的距离,顾曳看着崔凉一眼,若有所思,“以前我觉得你跟我挺像的。”
崔凉:“那现在呢?”
顾曳:“还是有不同的,比如我是小气鬼,而你却是胆小鬼。”
崔凉:“......”
余生等人发怔了,竟有人说名满大唐且运筹帷幄的崔凉是胆小鬼?她可知道他是如何发家的?
崔凉不怒不笑:“何以见得?”
顾曳靠着窗,双手环胸,有些闲散:“以前我听人说过,情爱是一阵春风,它来了,人间的花就开了,于是你被迷住了。风过了,花凋谢了,于是你难过了。有一种人怕自己难过,于是紧闭门窗闭眼不看,这种人胆小。也有一种人小气,只肯享受欢愉,不肯承担痛苦,于是在花开正好后不等花谢就提前转身离开,要么就是一脚踩烂那些花儿,眼不见为净,这就是小气,也是自私。”
崔凉拧眉,瞧着神情淡然的顾曳,“听起来你似乎比我坏得多。”
顾曳点头:“很多人都这么说。”
岳柔跟李大雄:你就没有一点羞耻心么?
崔凉转着腕上的佛珠,“你如何能这般自信,万一总有一个人让你做不到那样自私呢?”
他这一问竟有几分刻意的冷凝。
恶意吗?少见崔凉对一个人这样严苛,应该是不喜顾曳的态度吧。
是啊,多数男人都不喜欢的——怎能有一个女人比男人还寡情呢?
“那就是很让人愤怒的事情了,毕竟被人勾引违背本心是很恼人的。”顾曳双手环胸,姿态玉立妖娆,偏头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眼中又有几分谁也看不透的宁静,但转过脸来,表面浮现的又是肆意。
那种肆意说不上来,有一种味道。
“但如果这世上注定要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让我顾曳乱了心,动了情,从此由不得自己,那我有什么理由不用尽千般风情让他为我肝肠寸断、一生都不得安宁?”
所以说到底,她竟是这样的性格?
自私,但也狠毒。
报复心太重。
“觉得我报复心太重?”顾曳环顾眼前许多人的不认同脸色,却也不甚在意,“这世上独自翩翩起舞还能好看的是蝴蝶,但独自痛苦的爱情是毒药,谁敢喂我喝毒药,我就能让他无药可吃。”
她必须要成为那个男人独一无二的解药啊,可她不给他吃,就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默默一个人离开各种宝宝爱你但你不知道而且宝宝不说,那就不是她顾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