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鬟和翠靥因是挑到玉蕤身边儿的,因玉蕤终究位分只是常在,故此使用的女
子,都是小女孩儿。
不过终究因为她阿玛德保是总管内务府大臣,替自己女儿身边儿选人,必定是
要亲自用心。故此虽说翠鬟和翠靥年岁都还小,可是品性脾气却都是极好的。
而顶了玉蕤的缺,挑到婉兮身边儿来伺候的女子,内务府上下就又都是精挑细选。
终究这会子婉兮临盆在即,能在这个时候儿挑进婉兮身边儿的,必须得是十分
稳妥的人才行。
最后还是婉兮自己拿了主意,没要新人,也省得进宫来一时半会儿什么都帮不
上;婉兮就从宫里现成的老人儿里选。
婉兮自个儿选了从前怡嫔柏水薇宫里的女子,从前叫柳枝的,改名叫了玉砚.
婉兮这般决定,白常在是第一个红了眼圈儿的。
那日玉砚正式从内务府派进“天然图画”来,除了有胡世杰亲自带领之外,白常
在也跟着过来了。
白常在含着泪花儿望住婉兮,“从前姐姐身边儿没几个靠得住的奴才,从前柳
枝算得上一个。姐姐多年沉卧病榻,身边儿离不开柳枝,便也耽误了她出宫的年
华。如今年过三十,宫外父母俱已故去,无可依仗,她就只能继续留在宫里。”
“只是后来忻嫔挪进我姐姐从前的咸福宫去,却嫌弃姐姐身边儿的旧人,这便
统发还给了内务府。若再没有主子肯要,怕只能发去做粗使。小妾也曾想将她要过
来,怎奈小妾只在常在位分,位下的女子已是足数儿。”
“这回幸得令姐姐抬举,她还能回到宫里来出上差,这便叫小妾心下松了一大
口气;也叫姐姐在天之灵,终可放下心了。”
婉兮含笑点头,“我要了柳枝过来,也是因为她一向办事妥帖。有你姐姐这些
年的教导,便也不用我格外费心去。”
白常在不由得啐了一声儿,“令姐姐都这么说,亏那忻嫔刚搬进咸福宫的时候
儿,嫌弃我姐姐的寝殿,将那殿内所有帐子、墙上贴落都扯掉了不说,连我姐姐从
前位下的女子,她竟也都嫌弃,一个都不肯留下,统发还给内务府!”
“倒不知道她怕什么?难不成是怕我姐姐留下病气去,也过到了官女子身上,
这便影响了她去不成?亏她还嫌弃我姐姐,就她此时这个处境,她又比我姐姐当
年,还能好到哪里去?!”
婉兮伸手轻轻揽了揽白常在的肩,“好啦,你姐姐好歹还有你这样的好妹妹,
姐妹花一同身在宫闱,也算一段佳话。如今你两个哥哥,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
外,俱都得用,你便该放下心便是。”
白常在招手唤过柳枝来,细细吩咐,“你今儿既进了令妃主的宫里来伺候,这
便是你的造化。你若还记着我姐姐的旧情,你今儿便也听我一句话:你万万要好好
儿伺候令妃主,将令妃主当成自己第一个本主儿来伺候才是。”
“你听令妃主给你取的名儿多好,玉砚,沉稳素净,且为文墨重器。想这会子
令妃主的七公主和十四阿哥,都是刚刚握笔写大字的时候儿,那砚台自是最重要
的,故此令妃主才给了你这个名儿。你也要自尊自重,更对得起令妃主这份儿心意
才好。”
能进宫伺候,且在主位身边儿出上差的女子,个个儿都是通文墨的。故此玉砚
也能分得清“柳枝”与“玉砚”之间的区别来。终究怡嫔从前是那样儿一个出身,便是
给宫里女子取名儿,也都略带一点子轻佻,而“玉砚”二字则将整个人心都稳重了下来。
玉砚自是承情,又有白常在这样的嘱托,玉砚跪倒已是重重磕头,“奴才这条
命都是主子的……”.
婉兮选了玉砚进宫,虽说有白常在这样的嘱托,玉蕤也未免还是有些不放心。
“便是新挑进宫来的,手生些,可是心下也是一张白纸,干干净净。姐你若不
放心,统交给我来教着就是,又何苦要挑进来一个老人儿去?”
婉兮明白,玉蕤怕又是联想到了玉函去。
在宫里伺候过多年的老人儿,谁心下都有旧主、旧情、旧事,那么到了新主子
身边儿来,难免带着些过去的烙印,不容易立时便与新主一条心了。
婉兮含笑拍了拍玉蕤,“傻丫头,玉函从前那一篇儿,你可赶紧翻过去吧。玉
函终究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儿,如今她伺候着啾啾,时时处处尽心尽力,倒也省了
我许多事。”
终究孩子身边儿的嬷嬷、精奇这些妇差,才都是宫里的新人,且妇人的城府总
要比没嫁过人的女子们更复杂些。故此九公主身边儿也总得有个年纪大些的人,替
她来看着那些妇差们,才能叫她放心。玉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这一年来的事实
证明,她也是信对了人。
况这宫里本就是个大染缸,什么样儿干净的人进来,也终究会染了满心的颜色
去。如玉函、玉砚这样儿的,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返璞归真的,才反倒是更难得的。
语琴在畔也抿嘴笑,“玉蕤你隔着玉函从前的事儿,这便也一叶障目,没看明
白她的安排呢。”
玉蕤忙向语琴一礼,“庆主子快教教奴才吧。”
语琴登时掐腰,起身走过来,在玉蕤脑门儿点了一记。
“你这丫头,你既管她叫姐了,怎还管我叫‘庆主子’?我这些年与你的情分,
算是白相处了不是?”
玉蕤红了脸,忙道,“庆姐姐,快饶了小妹吧。”
语琴这才一哼,掐腰回到炕边儿,扭头坐下。
语琴瞟着婉兮,“她呀,这回是要了玉砚进来,绝不是拍脑袋的鲁莽,她心下
想的才是周全!一个玉砚挑到身边儿来,白常在方才那样的感激你也瞧见了;白常
在跟我一起随愉妃居住,愉妃时时事事都防备着我,我倒是没法子探听多些什么。”
“与我相比,愉妃对白常在的防备倒是轻了不少。这样儿白常在必定顾着这份
情,只需素日多留心打量愉妃几眼,那也能叫她放下心不少。”
“况且玉砚从前是咸福宫的女子,那咸福宫如今是忻嫔住着,玉砚一来对咸福
宫了若指掌,二来心下对忻嫔也不无怨怼。若此,婉兮她有了玉砚在身边儿,便也
等于将咸福宫那边至少一半的事儿摆在眼前。”
“一个玉砚啊,能在这会子替婉兮同时兼顾到愉妃和忻嫔两个人,她便是足不
出户,又即将临盆,也不必担心被蒙蔽住了。”
玉蕤这才扬眉轻笑,上前挽住婉兮的手臂,“还是姐想得周全!”
语琴却是轻轻叹口气,“总归啊,你姐她怀疑那藏在鄂常在背后的人,嫌疑最
大的便是愉妃和忻嫔这两个人了。”
婉兮抬眸望住语琴,也是轻轻叹了口气。
玉蕤便也眯了眯眼,“细细想来,平素与鄂常在走动近些的,倒就是愉妃了。
终究她们是姻亲,便是从前不怎么走动,这会子倒也走到一处去了。”
玉蕤深吸一口气,“姐你是觉着,当日害我饮酒失态的人,终究还是愉妃?”
婉兮半垂下头,“我心下最不放心的,自然还是忻嫔。只是忻嫔与鄂常在素无
来往,如你所说,鄂常在最经常来往的,反倒是愉妃。”
“故此这两个人,咱们都不能不多加一层小心才是。”.
七月十九日,皇帝在热河避暑山庄,接到了西北的最新战报。
闰六月二十八黎明,明瑞率前锋九百人在霍斯库鲁克岭(在喀拉湖以北)追上
大小和卓六千余人。和卓兵以枪炮还击,激战三个时辰,清兵人少,且因马匹劳
累,被和卓兵分而合围。
明瑞且战且行,设埋兵从山上放枪,然后调头冲入敌阵,才击退和卓兵。此战
明瑞军斩杀五百余人,俘获三十余人,清兵阵亡百余人,是为“霍斯库鲁克之战”。
皇帝大喜。八月初一下旨,命将明瑞交部,从优议叙。(说傅家子侄因为孝贤
皇后得所谓“罕世殊荣”的,亏心哈,这都是人家明瑞自己在前线拼了命才换来的好
么?)
随此战报,兆惠又奏,和卓家族的“额尔克和卓”额色尹(容妃叔叔)、“鄂托
兰珠和卓”玛木特(容妃堂兄)等投诚、参与剿杀大小和卓兵之事。兆惠担心额色
尹、玛木特等因与大小和卓兄弟同族,又曾在布噜特居住,与布噜特人交好,“恐
回人等又以伊等为和卓妄行敬信”,请旨是否将这一家族留在京中居住。(所以,
亲们看到啦?从一开始朝廷对容妃一家人就是“疑”,而不是“宠”,更不可能如传说
中“宠冠六宫”。)
七月二十三日,曾为准噶尔大汗、为朝廷第一次平定准噶尔的叛酋——达瓦齐,
死在京中。(度娘百科说死于三十九年,错啦!)
皇帝以达瓦齐投降朝廷,这几年“随侍禁近,一意抒忱奋勉,为人尚属朴诚”,
特赏给治丧银一千两。达瓦齐长子罗布扎,仍准其袭封郡王。
消息从热河传回京中,又传到圆明园里,婉兮听闻,也是不由得一声叹息。
“今年本是准噶尔彻底平定之年,达瓦齐却溘逝了。这对于他来说,也不知道
是好,还是坏。”
也曾身为准噶尔大汗,身为俘虏,虽能活下来,却终究要在朝廷彻底平定准噶
尔大庆之时,心下背负重重重压。或许也有耻辱,也有遗憾……这样撒手而去,不必
看见最后那举国的大庆,也算得上侥幸吧。
婉兮不由得去翻“狐说先生”从前的笔记来看。
那笔记里有一段是专门写达瓦齐的:“达瓦齐行献俘礼,皇上特赦之,封以亲
王,在京中赐下府邸,并择宗室女嫁与达瓦齐为妻。”
“只是达瓦齐终究不适应内地的风俗,便每天都跳进水池里,追着鸭子、大
鹅,嬉闹为乐罢了。”
赵翼又描述了达瓦齐的容貌特征:“达瓦齐体极肥,面大于盘,腰腹十围,膻
气不可近。其从人亦皆厄鲁特,故膻益甚,十步外即令人掩鼻。”这都与草原的饮
食有关。
“……但是达瓦齐性子忠实恭谨。曾有一次,达瓦齐随从皇上行围,皇帝下马,
但是皇帝的坐毯还未送到,皇上不便直接坐于地上,这便只好暂且站立。达瓦齐于
是立即手捧树叶堆在地上,请皇上坐。皇上大笑,赏给达瓦齐银币。”
婉兮看罢掩卷,也是唏嘘不已,“草原人性子敦厚,若他不是准噶尔大汗,曾
与朝廷为敌,想来皇上也会十分喜欢他吧?”.
七月因皇帝的离去,以及西北这些消息的不断传来,即便婉兮静卧在园子里,
时光过得倒也轻快。
七月底,福康安又回来了,婉兮便又多了一重欢喜去。
这回,九福晋的“病”已是彻底好了,这便终于又是九福晋亲自送福康安回宫来。
九福晋还是先来给婉兮请安,婉兮便是不见旁人,九福晋是自然要见的。
两人见面,婉兮拉着九福晋的手,上上下下地仔细看,“虽说清减了些,不过
瞧你精神头儿尚好。该是全好利索了吧?”
兰佩含笑点头,“劳令主子挂念,奴才已是全好了。”
兰佩便将福康安在家里这几个月的事儿,拣要紧的都与婉兮唠扯唠扯。九福晋
尤其浓墨重彩描述的是福康安种痘的前后。
“……旁人家的孩子,送走痘神娘娘、毒尽癍回,怎么也得十多日去;可是康儿
倒好,不过六七天,竟然就好了。”
婉兮也是惊讶,拍手道,“那是麒麟保的身子骨康健!”
九福晋垂下头去,幽幽道,“……那孩子自己说,是心下着急。唯有出完痘了,
他才能回宫来,才能见着七公主。”.
婉兮的心也是跟着一颤,伸手握住九福晋的手,轻叹了声儿,“他们打小儿一
起长大,自是情同手足。”
九福晋心下微微一沉,面上勉强笑了笑。
这便抬眸望住婉兮,“奴才听闻七公主这回也与皇上一同去了热河,主子宫
里,便只剩下十四阿哥和九公主了吧?”
“奴才啊,在家里总听得伦珠说起九公主来。说九公主不但生得如玉雕的一般
好看,更是生了个特别灵的鼻子。奴才还没见过九公主呢,不知道这会子能否见见?”
婉兮垂首轻笑,心下并非不明白九福晋的意思。
婉兮这便叫精奇妈妈抱着九公主来。
九公主已是过完了周岁,自己走路虽说还不稳当,可是走起来那前后摇晃的小
模样儿,却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娇憨可爱。
九公主说话晚些,这会子不急着张嘴,到了九福晋跟前,先用鼻子闻。
婉兮含笑掩住口,笑话道,“……九福晋见笑了。这丫头从小儿跟她姐姐一起,
便绕着拉旺带回宫来獒犬一起玩儿,这便什么都模仿了去。”
九福晋看这唇红齿白、柔软如糖捏出来的小人儿,欢喜得一把抱在怀里。嘴里
还在请罪,“公主小主子,恕了奴才唐突的罪。奴才是太喜欢小主子了。”
婉兮拉着九公主的小手,耐心教她开口,“叫——舅、妈~~”
无论从傅恒那国舅爷的身份那论,还是从婉兮跟傅恒的兄妹之情这儿算,九福
晋都是舅妈。
九公主难得开口,这会子倒也乖乖地跟着婉兮一起,认真地一边儿点头,一边
使劲儿咬出这两个字儿来。
九福晋登时一颗心都要酥了,抱住九公主,便怎么都不肯撒手了。
“奴才哪儿只甘心当个舅妈呢?奴才自己有两个儿子,偏没亲生个丫头出来,
这会子与九公主也是恁地投缘,当真希望能给公主当妈,不要了前边儿那个‘舅’字
儿呢!”
这会子福康安在外头遛跶了一圈儿,已是回来了。
九福晋便伸手叫,“康儿快过来。瞧瞧九公主都这么大了,已经会叫人了!想
想你出宫那会儿,九公主还小呢!”
福康安却并无九福晋的热络,只恹恹地坐在外间的炕上,两条腿从炕沿儿上耷
拉下来,又够不着脚踏,这便只在半空悬着,使劲儿晃荡。
百无聊赖——这四个字儿,这会子就明明白白刻印在福康安周身儿上下呢。
九福晋看儿子不回应,有些尴尬,抬眸悄悄看一眼婉兮,这便又叫,“康儿,
快过来呀!抱抱九公主,她又软又香,爱死人儿了!”
福康安依旧晃荡着腿,转头只问婉兮,“令阿娘,莲生她究竟何时才回来呀?”.
婉兮这颗心,都跟着有些儿郁卒了。
九福晋便更急了,忍不住站起身儿来,使劲儿瞪儿子,“你这孩子,便是急着
见七公主,这会子七公主终究随皇上圣驾在外;九公主在眼前儿呢,还不过来陪九
公主玩儿一会子?”
福康安却干脆纳头就倒在那炕上,恹恹地都不抬眼,“不想玩儿……啾啾太小
了,也不会说话,也走不稳当,我不知道跟她玩儿什么!”
九福晋彻底恼了,将九公主交还给精奇嬷嬷,这便走过去,抬手要打福康安。
“你这孩子!这是宫里,是令主子驾前,如何容得你说这些浑话去?在家里教
你的那些规矩,岂非全都白教了?”
见九福晋这是真的恼了,婉兮急忙叫人,玉蝉赶紧进来一把抱住九福晋。
“哎哟我的好福晋,快别恼了。保哥儿在咱们宫里,在令主子面前,一向都不
必这么拘束的。主子和咱们,就爱听保哥儿这么嘎嘣溜脆地说话儿!福晋又何必这
样当真呢?”
婉兮不便起身过来,也含笑劝,“玉蝉说的对。麒麟保是孩子,童言无忌才最
是天真可爱,何必叫小孩子这么早早就有了城府去?”
玉蝉爷赶紧扭身儿冲门外的刘柱儿和蛐蛐儿使眼色,那两个赶紧进来,一左一
右,连哄带扛的,将福康安给架出去了。
婉兮也示意精奇妈妈先带九公主出去。
殿内一时就剩下婉兮和九福晋两人,九福晋却还是平复不下来,径自落下珠泪来。
“令主子……你说这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盼着他们长大,盼星星
盼月亮一般。可他们一旦长大了,就跟你离了心了。这康儿,才满了五实岁,这就
这么不听话了!”
婉兮轻笑,握住九福晋的手,“你这又是何苦?孩子是孩子,便是咱们身上的
肉,他们也总有他们自己的心思不是?他们如何能事事都与咱们想的一模一样儿了
去?”
九福晋便还是落泪。便是不说话了,泪珠儿依旧不停。
婉兮轻轻咬了咬唇,略作挣扎,还是直言道,“……九福晋的不欢喜,不光是从
麒麟保这儿来的吧?”
“这会子舒妃不在京里,随驾秋狝去了。我自问与兰佩你也有这些年的情谊。
你心下若有话,便与我说说,可好?”
九福晋含泪摇头,“……不是奴才不信令主子,终究是,这会子令主子的身子,
正是要紧。”
婉兮拍拍她的手,“不要紧~~这个是第四个孩子了,早已是没那么紧张。有什
么,你说就是。”
九福晋终于抬头,“令主子,芸香她……又有喜了。”.
婉兮也有些惊讶,不过脸上实在不便摆出什么神色来,这便垂下头去。
“芸香?倒是有好些年,没听见她的消息了。”
九福晋含泪冷笑,“可不是!当年她害令主子,又同时诬陷给我和篆香去……九
爷将她母家一家人扔到盛京田庄去。只是那会子顾着灵儿年幼,这才叫她还能继续
留在府里。”
“九爷已是许多年不再提起她,将她放在偏院里,叫她自生自灭罢了。”
婉兮并不愿旧事重提,点点头道,“……今年,倒是灵哥儿在西北得了用。这几
日还听见毅勇公明瑞以少胜多的捷报,想来灵哥儿必在明瑞军中,故此立功嘉奖的
人里头,也许有他。”
九福晋哀伤地闭了闭眼,“令主子看得明白!正是因为灵儿,这一二年来,九
爷才重又提起芸香来。尤其今年,隔三差五也去与芸香一起吃饭;便也偶尔有那么
几回,留宿在了芸香的房里……”
九福晋说着,泪珠儿又无声地滚落了下来,“那会子奴才正在病中,想来也是
慢待了九爷;更不知道那芸香使了什么手腕儿,这便当真又得了一个孩子下来!”
“九爷当年饶了芸香,就是为了灵儿;今日叫芸香有机会复起,依旧是为了灵
儿!这孩子,便是怎么建功立业,却仿佛终究是来讨债的一般!”
婉兮抬眸静静凝视九福晋,九福晋脸上的懊恼、悔意全都那样明白。
婉兮只得轻叹一声儿,“……不管怎样,孩子既然已经有了,你便也别这样难受
了。灵哥儿能在西北替朝廷效力,建功立业,他的功劳也是光耀你一家的门楣去。
你身为嫡母,又何尝没有荣光?”
“再说,灵哥儿如今的身份又为多罗额驸。他的福晋,便是你亲姐姐的女儿。
从私而论,他还是你的亲外甥女婿……他立功,于公于私,你都该高兴才是。”
九福晋自知失言,心下却又不甘,只得唯有咬牙掉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婉兮抬眸望住九福晋,心下也是叹息。
她又抓过九福晋的手来,“兰佩啊,你的心,我何尝不明白。可是孩子既然已
经来了,这会子你再这样儿,不过是为难自己,又为难九爷。”
“这会子好在你的病已是好了。只要你能与九爷重修旧好,那芸香得到的,兰
佩你怎么就得不到?她再怎么着,也只是侧福晋;你是嫡福晋,你的孩子,怎么都
在她之上的。”
九福晋这才抽噎着,使劲点了头。
“令主子……我不是善妒的人,我只是不能接受,我会输给芸香那样的女人。她
算个什么东西!这些年未有凭着灵儿,却能这么稳稳当当走过来;如今又能复起,
再度得了孩子去!”
九福晋对芸香的怨怼,叫婉兮心下不由得想起愉妃来。
或者再想想福灵安和永琪这两个孩子,他们或许从小就都知道母亲不受宠爱,
他们也必定私下里见了母亲不少的眼泪……故此这样的孩子,长大起来才格外的奋发
向上,才格外的出息吧?
否则福灵安那孩子,也不会刚十三岁,还不到军营效力的年纪,便敢直奔西北
那最残酷的战场上去,活生生替自己挣得了功劳,也为母亲换来了复起的机会。
——若此说来,永琪怕也是同样的吧?
哑忍平静的外表之下,却有一颗不平的心。为了自己,也为了母亲,可以豁出
一切去,甚至自己的性命,也要死死抓住任何一个机会,绝不松手。
不是说这样的孩子本身有什么不好,只是,这样的孩子终究比母亲得宠、从小
便一切顺遂的孩子,要格外多一些城府去.
八月初一,皇帝命祭大社大稷,遣裕亲王广禄,恭代行礼。
皇帝命将明瑞交部议叙,同时也命明瑞查明他那一战的队中之大臣、侍卫、官
兵等,造册送部议叙。
婉兮知道,这其中,又必定有福灵安了。
此时,福灵安因跟随兆惠,参与了叶尔羌之战,论功已经擢为二等侍卫;此次
再议叙,至少便是头等侍卫了。
以头等侍卫之衔,再加上他多罗额驸的身份,这孩子便已经足够于前朝立足。
便是轮不到他来继承傅恒的世职、家资去,福灵安也已经有足够的资本,自立门楣.
八月因有皇帝的万寿,更小七还在皇上那边呢,婉兮还是支撑着,亲自与语琴
等一起做了几十匣的各色饽饽,从京里送到热河去。
虽说不用婉兮亲自动手,只需叫语琴她们来做就是了。只是其中终归还有两样
儿皇上和小七私人爱吃的口味,语琴总做不出来。婉兮还是忍不住,亲自动了手去。
虽说不过就那么几样儿,忙完之后,婉兮便觉得有些疲惫。
肚子有些沉坠,这便不敢再起炕了,忙唤守月姥姥和守月大夫来伺候。
自宫里上了守月姥姥和守月大夫,就意味着宫中已是随时待命,便是孩子这个
时候儿来,也已经万事俱备了。
守月姥姥凭着手上的经验,摸过婉兮的肚腹之后,也说,“令主子这些天可万
万静养吧。”
婉兮不敢怠慢,这便一心只静养罢了。岛外的事情,一概不理了。
这会子玉蕤的堂妹、那位刚失去了长子的英媛格格也已经坐满了月子,心情也
平复了不少。这便也进园子来看望玉蕤,兼给玉蕤进封道喜。
玉蕤小心,没叫英媛格格上岛来。终究英媛是刚失去了孩子,这便有些不吉利。
玉蕤在到外见了英媛,回来婉兮问起,玉蕤便也笑道,“姐放心就是。英媛虽
说心下还有些难受,不过基本上也已经平复了。终究她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更难得五阿哥对她极为小心呵护,这一个月间,没少了在她耳边承诺,说会
额外多宠爱她去,必定叫她再怀下孩子来。”
“英媛还叫我放心,也叫姐你放心……”
婉兮不由得微微扬眉,“哦?叫你放心,也叫我放心?这话儿是你妹子自己要
说的,还是永琪嘱咐她递过来的?”
若是英媛自己的话儿,她叫玉蕤放心也就是了。
玉蕤也是深吸一口气,望住婉兮,“姐的意思是,五阿哥是想告诉咱们,他会
为了咱们而去格外宠爱英媛?”
婉兮垂首笑笑,“兴许是我想多了。总归啊,日久见人心。若英媛格格能因祸
得福,那我倒也是欢喜的。”.
婉兮这边众人待命,紧张了起来,多贵人那边儿虽说赶不上婉兮这边儿的级
别,守月姥姥和守月大夫们,却也不敢不小心伺候着。
只可惜多贵人的生母已然故去;她家里又在呼伦贝尔草原上,这便没人进宫来
陪伴着她。
愉妃这便每日都过来看望,配着多贵人说说话儿,午后才回自己的杏树院去。
皇帝对多贵人也是仁厚,即便多贵人只是贵人,皇帝临走吩咐给多贵人添炭的
标准,是按着嫔位的份例。
这日愉妃从多贵人宫中回去,与多贵人同住一个院子的鄂常在自然出来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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