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心下也是难受。
他当然明白,额娘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是额娘终究是女子,心计自然无法与皇阿玛相提并论。故此额娘安排出来的一些事儿,叫他总是如鲠在喉;当年岁越大,这种感觉便也越发明显。
他有些时候儿真想劝额娘罢手,他长大了,该如何来争夺那个储君之位,他自己有计划、有本事来完成,已经不需要额娘来帮衬。
可是几次相与额娘说明白,终究却还是说不出口。
他是额娘唯一的孩子,是额娘唯一的指望啊。他明白额娘对他的心意之重,他也知道自己若是明白说了,额娘必定会伤心。
他便想着,那就退一步,暂且不拦着额娘,只小心替额娘收拾着残局,将一切额娘没有顾虑周全的地方儿,都给补足了,这便也就没什么了。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他越来越发现,额娘留下的空子也来越大,而他也越发来不及一一补全了。
直到这次事儿发生,他才更是警醒:原来额娘的许多算计早已脱出了他自己的计划轨迹,让他都来不及提前预防,一旦事发连他自己都被蒙在了鼓里!
他心下便陡生惶恐:额娘一辈子不受宠,由此可见,额娘便也必定是一辈子都没能猜对过皇阿玛的心意;那额娘为他所做的这些,是不是早就瞒不过皇阿玛,皇阿玛便是为了他而没有发作,却不等于皇阿玛在心里没有为他减了好感去……
“额涅!”永琪在愉妃面前噗通跪下,“儿子长大了,如今凡事已经都能为自己计议;儿子还是求额涅,从此安心静养,便将儿子的事交给儿子自己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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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竟然向她说出了这种话,愉妃一个踉跄,身形尚未站稳,眼泪却已然滑下。
“交给你自己?永琪啊,你是长大了,如今翅膀儿硬了,便也看不上额涅这些年为你的所付出的一切了,是么?可是你再聪明,你也终究不在内廷居住,你是住在北边儿的兆祥所啊!那内廷发生的任何风吹草动,你又如何能知晓?”
“你皇阿玛又不止你一个儿子,这后宫里每个有儿子的主位,都在为自己的儿子而计划着……你又见不到她们,若没有我替你盯着,你又怎么能知道她们都在做什么,你又该知道该怎么防备,啊?”
愉妃抹一把眼泪,伸手攥住儿子的手臂。
“你若不叫为娘替你盯着了,那你还能指望谁,啊?是你嫡福晋鄂凝的堂姐鄂常在,还是英媛的堂姐瑞贵人,啊?她们一个从来就没得过宠,阿玛还被你皇阿玛给赐死了;另外一个,心根本就不往你这儿想,人家想找的是更大的靠山,看重的是另外的一个皇子!”
“永琪啊,你不让为娘帮你,那这后宫里还有谁肯什么都为了你打算,什么全都为了你啊?”
永琪也是黯然神伤,跪在地上也跟着垂下泪来。
这些年的经历汇总起来,他是相信皇阿玛是看重他的。否则当年在永珹、他与永瑢一起去祭祖陵的时候儿,将最要紧的都安排给他去了呢?
只是那时候儿的时光还早,令贵妃还没有诞下皇子来……
额娘的话问得好,他心下也曾在后宫掂量过旁的人去。鄂常在和瑞贵人自然是最先挑入他脑海的。可是鄂常在与瑞贵人比起来,鄂常在便几乎没有任何的分量了。
他不能否认,他心下更指望的还是英媛的这位堂姐;在前朝,也越发倚重英媛的母家。
可是只可惜瑞贵人是在令贵妃宫里学规矩,最后得以进封的,那瑞贵人便一向只将令贵妃和令贵妃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人,倒比与他更为亲近。
这会子当着额娘问起来,他便只能暂且按下心上的疑虑,缓缓道,“额涅纵然忧虑令贵妃额娘,可是小十五终究还小,如今也刚满了周岁儿而已。故此这会子儿子偏宠英媛些,便也是在向瑞贵人展示诚意。”
“相信假以时日,瑞贵人必定能被儿子的诚心感动。更何况,”永琪倏然抬眸,盯住母亲,“此时皇阿玛都已经五十一岁了……额涅啊,倘若皇阿玛这个时候儿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他难道会将这江山大业交给一个刚刚周岁的小儿去么?”
“故此,儿子在与小十五比较之间,儿子还是攥着十几年的优势去的。这十几年的时光,难道还不够儿子感化瑞贵人么?到时候儿只要后宫有瑞贵人,前朝和内务府有观保、德保两兄弟,那儿子的事,自然便可期了!”
永琪说罢小十五,这便轻松下来些,“至于皇后额娘的永璂……呵,纵是嫡子,可是儿子却也渐渐看得明白,皇阿玛对小十二便没有看顺眼的地方儿。功课上比不过永瑆而挨训斥,骑射上也总当被当侄子的绵恩给抢了风头,永璂不甘心,却又赢不过,便几乎天天都是哭咧咧的,皇阿玛每次见了他都懒得多看他一眼去了。”
永琪膝行上前,抱住母亲的腿,“额涅,儿子说这些,还不能叫额涅暂且放下一颗心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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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妃听得明白,儿子说了这么多,看似是叫她宽心的,可是内里却实际上还是坚持叫她别再管他的事。
故此这一刻,便是儿子抱着她的腿,她的心下却又哪里能有欢喜去?
她的儿子啊,是抱住了她的腿,可是他的心,却要从她这儿狠狠儿地离开,就要越走越远了啊。
“你说小十五还小,你还有十几年的优势去?你以为,你用这十几年来偏宠英媛,就能感动瑞贵人帮衬你去?”愉妃嗓音沙哑,隐隐低笑,“可是我的儿啊,你难道忘了,你皇阿玛回京那天,是什么日子,啊?”
“是十月初六,正好就是小十五的周岁儿啊!(昨天笔误写成十月十一回到圆明园了,亲们更正印象哈。十月十一日是从圆明园回宫,十月初六已经回到圆明园了。)”
“你皇阿玛早不回,晚不回,为何偏偏赶在十月初六这天回来?这一回秋狝出发的时候儿,日程被大雨耽搁了那么多日子,那理应再晚十天才能回来才对。那小十五周岁儿的时候,你皇阿玛和令贵妃就都还在路上,本应该错过才是。”
愉妃冷哼一声儿,“不过是个小皇子的一周岁儿,别跟我说不能错过。便是今年还是皇太后的古稀整寿呢,可是跟你皇阿玛的斋戒日子撞了,你皇阿玛不是也下旨将原本应该在十一月二十五正日子举行的庆贺礼,提前给挪到十一月二十二日了?那一个小皇子的周岁儿,便是往后延几天再抓周,自然也没什么不行的!”
愉妃哀哀地拍着永琪的肩膀,“可是你皇阿玛啊,却非要赶在正日子回来呢……那孩子刚刚周岁儿啊,你皇阿玛就看得比皇太后的七十古稀整寿更重,永琪啊,你心下该有点数儿啊。别再以为他年幼,你还真当自己还有十几年的优势去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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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妃没说错,皇帝十月初六日,恰恰在小十五满周岁的日子赶回了圆明园。
不过终究是刚刚回到圆明园,便是语琴、颖妃和内务府已经提前替小十五预备下了抓周的晬盘去,可是终究那晬盘里最要紧的玉器、以及代表皇帝心意的物件儿都还得等皇帝回来才能亲自赐下。
婉兮实则心下已经做好了预备,便是抓周没办法进行得有多隆重,倒也不打紧了。至少在今年这日程不断被大雨延误的年头里,皇上已经是挪开、改掉了太多安排,已是正日子赶回来了,她便没什么不知足的了。
回到“天地一家春”,婉兮刚与语琴、颖妃、婉嫔她们见面,一把抱住小十五;而啾啾也跟小七姐妹两个抱成一团的时候儿,不想胡世杰就来传旨,说皇上请婉兮到“思永斋”去。
这一路奔波,婉兮已是累了,况且刚刚与孩子们重逢,这正舍不得离开呢。
况且思永斋又不近,都不是在圆明园的老园子里,而是在后来新并入的长春园里呢,从“天地一家春”过去,便是坐轿,还要转船,也要走好一会子。
“我才不想去呢~”婉兮难得耍赖,抱着小十五就滚到炕上去,背对着胡世杰,“你去回了皇上,就说我累散脚了,走不动。”
胡世杰也忍着笑,低低垂首道,“皇上说,贵妃主子若不去的话,那就是想让皇上亲自来扛着。那奴才这便回去请皇上移驾,来扛贵妃主子?”
语琴等人便也都笑着啐,“皇上这会子叫你去,必定是与小十五周岁儿有关的安排。瞧你还拿乔了不去,我等都要替皇上轰你出门儿了!”
这一层意思,婉兮心下其实有底儿。皇上就是皇上,她就知道皇上才不会轻易就这么叫小十五的第一个生日这么潦草地过去了呢。
更何况皇上安排这个地点是在长春园,跟圆明园老园子这边儿还有距离,这就方便暗中悄悄布置,也能瞒过留在京中的语琴、颖妃她们,还能不叫旁人也窥知了。
婉兮忸怩了一会子,还是起身换了衣裳,这便抱着小十五一同坐轿朝长春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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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园便是当年曾经叫舒妃咬牙切齿,险些就此误入歧途的那座“故园”。长春园原本是舒妃曾祖明珠家里的老园子,后来明珠家族败了,到舒妃祖父揆叙这一代给抄家之后,长春园便被没入内务府,成为了圆明园的新园。
“思永斋”是在长春园水中小岛上。北边岸上,便是有着万花阵、大水法的“西洋楼”。
思永斋为七间工字大殿,前殿七间后殿五间,中穿堂三间,后殿并有西抱厦。在思永斋东侧别院,还建有皇帝于乾隆二十二年第二次南巡时,在西湖南岸曾临幸过的汪氏宅院而仿建的“小有天园”。小有天园是以按比例畏缩的方式,将汪氏园林全都收入小小一园中。皇帝称赞这种手法“缩远以近取,收大于小含”,尺度虽小,仍追求形神俱似,纤毫必现,包括通过机关设备营建的喷泉也能够发出类似幽居洞泉瀑的清音。整个小园内内“叠石成峰,激水作瀑,泠泠琤琤”,是长春园五处仿建江南园林中最小最别致的一座。
这座园子不光模拟江南造园,更寄托了皇帝对于江南的一番宏意——“吾之意不在千里外之湖光山色应接目前,而在两浙间之吏治民依来往胸中矣。”这种微缩景观作为江南吏民的一种象征,时时提醒皇帝对这一地区加以关注,由此园林景致也和帝王对国家社会的关怀联系到了一起。
思永斋后还有一座圆形鱼池,池中有泉眼,在冬天也不会全部冻封。鱼池北边阁楼上悬黑漆金字匾额,为皇帝御笔亲题的“山色湖光共一楼”,可见此处景致之精妙。
思永斋极得皇帝钟爱,是皇帝在长春园中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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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下了船,婉兮抱着小十五,小心地登上小岛。
婉兮一边走,一边给小十五讲“思永斋”的故事。
“你皇阿玛为何给这儿取名叫‘思永斋’呢?你皇阿玛曾为这里写诗,‘佳处堪永日,因题思永斋’‘思永着虞书,细绎具二义。一曰永修身,一曰永后世’。
这些都是出自《尚书》里的典,刚满周岁的小十五哪儿能听懂呢。可是他终究刚刚学说话,这便也不停忙活着跟额娘学发音,滴滴嘟嘟地复述“思永,二义!”
也是因为母亲隔了三个月才回来的缘故,小十五刚亲近起来,这便急着想要得到母亲的关注,这便使劲儿又喊了一声“永后世!”
婉兮只能抱着孩子笑了,“好好好,咱们小十五的嗓门儿可真大,额涅都比不上了。”
白白胖胖的小子,这嗓门儿可是正经膛音洪亮着呢。
“额涅啊自然知道你这会子还听不懂这些呢,可是谁让你今儿周岁了呢,那便是要成人的日子啦,那额涅就先讲给你听,便是听不懂,你也暂且留一耳朵就是了。”
婉兮轻轻拍了拍小十五的小胖P股,“这些简单说起来啊,就是‘慎修其身,思为长久之道’的意思。”
这般一边说着,已是走入了思永斋殿前。
此处若是春日,曾以玉兰着称。皇帝曾亲自为这些玉兰题诗云:“一株香满院,万朵静迎窗”。
婉兮抱着小十五不由得驻足,抬手给小十五指那玉兰树。
“圆子你看,这窗外的玉兰,像不像是额涅那天然图画里的‘五福堂’前?”
五福堂窗外,也有玉兰娉婷而立,如陪伴,如护卫。曾经陪伴过婉兮在那里的岁月,守护过她和皇上第一个孩子小七的出生、种痘;便连小鹿儿、啾啾也都是在那里降生、种痘……
只不过,只可惜小鹿儿却是在那里没能熬过种痘;她这才挪出伤心地,挪进了“天地一家春”,在“天地一家春”里诞下的小十五。
皇上曾经说过,“五福堂”外那两株玉兰与他同庚,便如他自己的分身一般陪伴在婉兮和孩子们身旁;可却还是发生了小鹿儿离去的事……皇上自责未能护住孩子,婉兮自己也再不敢踏上“天然图画”小岛上去,便也许久再未见了那两株玉兰。
可是却原来皇上在“思永斋”也种下了玉兰。
皇上说过,“天然图画”岛上那两株玉兰是御园中所有玉兰的祖宗,那么思永斋殿前的玉兰,便也必定是从天然图画上那两株里压枝而来。
若此,这“思永斋”小岛,便与“天然图画”岛上,又因这玉兰而互为观照,一脉传承了。
这样想来,婉兮心下便又雀跃起来,忍不住掂了掂怀里的大胖小子,“圆子你看,这是玉兰。等明年开春,玉兰重又开花,额涅便带你回‘天然图画’去看那两株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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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在外头站着不进来?岛上风凉,把我们圆子的脸蛋儿都给吹成大红苹果了!”
婉兮一路走来思绪万千,这便在外耽搁得久了。皇帝本来是稳坐殿内,等着婉兮带着孩子进来。可是左等不来,右等还不到,皇帝这便都坐不住了,只得站起身迎到门口去。
婉兮回神,抬眸盈盈一笑,已是赶紧抱着孩子上了台阶去。
小十五看着皇帝,稍微有些见生。终究是三个月不见,人家一共才十二个月大呢。
皇帝瞧着小十五发傻的样儿,已是大笑着伸手将小十五从婉兮怀里抱过来,朗盛笑问,“小子,不认得老子啦?”
婉兮直想赶紧提醒小十五一声“叫阿玛”,可是却还是忍住了。
她相信血脉相连的神奇魔力,她的小十五一定能自己认出阿玛来的。
就如她刚回来的时候儿,小十五虽然也直眉楞眼的,可是被她一把抱住之后,小十五钻进她怀里,便从那味道里认出了她来一样儿……
果然,小十五愣了一会子神之后,还是张口一声欢叫,“那——玛!”
婉兮的眼圈儿红了,却也连忙说,“还是陆姐姐、高娃她们教得好,这三个月里,她们两个每日都给小十五看咱们的画像,这才叫小十五没忘了咱们的长相去。”
皇帝听着便也跟“老虎妈子”似的故意一瞪眼,“嗯哼,想来你每日只要认出来了,你庆妃额娘、颖妃额娘必定都给你赏块儿糖吧?那你这会子盯着阿玛张开小嘴儿乐,是不是也等着阿玛给你嘴儿塞块儿糖呢?”
小十五一听到“糖”,立时便绷不住了,使劲儿点头。
皇帝大笑,“糖虽说金贵,可是只要你想吃,自然都可着你!”
高云从麻溜儿转身就去端糖,婉兮却拦着,“谁说可着他了?就一块,还得拿来先叫我咬一口……”
皇帝也是无奈地摇头,“好,额涅生下你最辛苦,那自然是什么都该叫额涅先咬一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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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云从送完了糖,婉兮狠心咬掉一大半,就给小十五剩下一个小碴儿才塞小十五嘴里去。
不过小十五脾气好,一点儿都没哭没闹,依旧圆溜溜的小脸上都是笑。
一家三口这才入内。
走进西暖阁前,皇帝先在门外站了站。隔着隔扇门,婉兮也看不见里头有什么,不过却能从此处猜得,皇帝预备下的心意,必定就在这西暖阁里呢。
婉兮自己都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却又不能叫皇帝给看出来,这便故意打趣道,“爷先前儿还怨我磨蹭着不进门儿,那爷自己这会子又是怎么了?”
皇帝这才哼了一声儿,回头召唤,“高云从,开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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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云从脆生生应答,“嗻!”
说完,高云从便躬着身子绕到皇帝前头去,小心翼翼,又好像是故意似的,一丝儿一丝儿地缓缓地推开了那两扇门去——
随着门扇打开,暖阁里的景象一点点儿落入婉兮眼底。
那乍然的一会子,婉兮还没看出端倪来,又或者说,即便是看着有些眼熟,却也没敢直接往自己身上去联系——这情愫就如“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一般。
待得整扇门全都敞开儿了,婉兮便是再不敢认,却也还是无法不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看见门内另有一个自己,还另有一个小十五,正都一齐看着门外的她与小十五。便如临镜而照,庄周梦蝶,看见此处一个自己,彼处一个自己;一时分不清,哪一处的是真,哪一处的是幻了。
——原来皇上竟然是命画师在暖阁内画了一副巨大的贴落!
贴落是画,又不仅仅是画;贴落是整面墙就是一幅画,齐上齐下,尺幅巨大,非一般画像可比。(纵3米2,宽1米8)
这幅贴落又不仅仅是一张画,更是一座“仙楼”。画面共分上下两层,而这样大尺幅的画面里,上下两层楼里,只有两个人物。
下层楼中,窗棂开处,一个尚未留头、只左右梳两个小抓髻的小男孩儿凭窗而立,抬起胖胖的小手儿,正向画面之外招手。
小儿旁边,斜倚窗棂,是一位华服女子含羞而立,伸手扶着小小的孩儿。
——分明那小孩儿还站立不稳,故此需要扶着;又是那女子刻意在突出孩子,而将自己隐身窗棂之后。
一个女子温婉灵秀的品质、一个母亲情愿为孩子奉献一切的暖情,全都跃然纸上,羞涩又直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