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君不疾不徐,板着脸对秦流光道:“秦小公爷,今日天色已晚,请在府里歇息一夜,省得国公爷说我们武安候府不懂待客的规矩。”
不等秦流光回答,已有两个小厮搀扶起他,引着走了。
南俊着了急:“母亲,儿子还没审问他呢,怎么就让他走了?”
周老太君板着脸:“谁家的孩子谁教,要审问自有沛国公,不用你越俎代庖。明天一早,派人去沛国公府传信儿,让他来接自己的好儿子。”
南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侯爷,怎能跟一个小辈置气,若是今日打了秦流光,传出去要被人笑话不自持身份。要算账,还是得找他的老子。
“至于咱们家的这两个,你这个做爹爹的好好管管吧。成日在外带兵打仗的人,自家的姑娘如此不守规矩,实在令人汗颜。”周老太君说罢,坐上轿撵,自顾自走了。
南俊目送母亲离开后,命人把两位姑娘绑到前厅跪好。
这期间苏苏一直低声啜泣,南苍苍不甘示弱,噙了两颗硕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欲落不落,惹人怜爱。
可惜南俊此时没有半分怜爱之心,他猛地一拍桌子:“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苏率先道:“今日女儿夜半醒来,心悸不适,所以出来透透气,结果在花园碰见了秦公子和……六妹妹。女儿本想走开,但觉得他们二人单独叙话不妥,才上去规劝,说了没两句话,您就来了……”
南苍苍果然没猜错,茶味嫡姐打的就是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的主意。
如今姐妹二人势必要撕破脸了,她也没必要再装疯卖傻,于是淌下泪来,对苏苏道:“二姐姐,日月昭昭,你为何平白污我清白?”
然后转向南俊道:“爹爹,你仔细想想,若女儿与秦公子私会,何必当众扇他耳光,又大喊捉贼?而且秦公子向来对女儿不屑一顾,当众给女儿难堪已不只一次,他怎会夜半爬墙进侯府赴女儿的约?太后懿旨,将女儿许配给摄政王,世人皆知,秦公子来和女儿私会,就算不怕武安候府不满,难道不怕摄政王殿下,刁难不怕太后娘娘不满吗?”
一段话说得有理有据,苏苏心中一惊,这南苍苍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利索了?
南俊自是不信向来守礼懂事的苏苏会撒谎,但南苍苍所言确有几分道理,正犹豫着,苏苏又哭起来:
“六妹妹如今有摄政王殿下和太后娘娘撑腰,也不能颠倒黑白呀。摄政王殿下权势滔天,若是六妹妹以秦公子的仕途乃至家人性命相要挟,他怎敢不来?”
只有魔法能打败魔法,你扮可怜,那我就比你更可怜。
南苍苍拉住南俊的衣摆:“女儿这一嫁人,也不知道能在摄政王府活多长时间,我哪敢打着王爷的名号诳人?前两日听说王爷在颍川又是杀人又是烧尸,吓得女儿几日都浑浑噩噩下不了床,今日才好些就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女儿可担待不起啊……呜呜呜……”
这几天南苍苍生病,本就纤细的腰身又瘦了一圈儿,府上的人都看在眼里。
两个女儿哭哭啼啼地各执一词,南俊深感头疼。若是在军中,每人打五十军棍,没有敢不说实话的,偏偏两个都是自己的骨肉,都是身娇肉贵的,打不得骂不得,让人为难。
王夫人见南苍苍娇弱可怜的样子,恨恨盯着她,原来以前那撒泼打滚儿的赖皮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倒没看出她还有这等心眼。
她的目光在南苍苍领口一晃,心中灵光一闪,厉声问道:“南苍苍!半夜三更,你在花园私会男子,还宽衣解带、胸襟半露,简直不成体统!”
南苍苍低头一看,果然领子第一颗盘扣断开了,其实远没有王夫人说的那么不堪,但的确露出了一小段里衣。
她在现代随意惯了,半夜起身迷迷糊糊,披了外袍就出了门,在花园里被南苏苏一拽才想起此事。但她明明记得自己当时就把衣服扣得严严实实,怎么这会儿又开了一个?
苏苏低下头,小声道:“女儿刚才没好意思说,其实我初见到六妹妹时,她衣襟大开,女儿觉得十分不妥,提醒了好几次,六妹妹才穿戴整齐的。”
南苍苍明白了,这扣子之所以会开,南苏苏难辞其咎,她一早留好了后招。
王夫人嗤笑一声:“这也叫穿戴整齐?南苍苍,你从哪学来的这些狐媚子手段?我看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秦公子瞧不上你,你就这样生扑硬拉?”
苏苏见母亲越说越过分,轻咳一声,让她不要过犹不及。
南苍苍对着南俊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淡定道:“女儿自小受父母教诲,不敢担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罪名。女儿虽不是嫡母亲生,但也是赫赫威名的武安候之后,怎会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名誉?当时我瞧见黑暗处有陌生男子,立刻高呼抓贼,二姐姐过来阻止我,这颗扣子想必是那时被拉扯掉的。若我与人私会,又怎会放声高呼,引人注目?”
王夫人怒了,指着南苍苍道:“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还敢攀污嫡姐?当真是人心险恶,自己做下不齿之事,还贼喊抓贼,丢人现眼!”苏苏在一旁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呜咽。
母女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十分默契。南苍苍甚至怀疑王夫人早就知道苏苏约会秦流光一事,并且事先商量好了被发现的对策。
苏苏信誉良好向来矜持,而南苍苍劣迹斑斑,南俊心中的天平忍不住朝苏苏倾斜。
突然门口喧闹起来。
“朱姨娘,侯爷夫人正在里面议事,你不能进去!”门外传来撕扯的声音。
“我不进去,我就跪在这儿,向侯爷脱簪请罪。”一个女人凄凄切切的声音传来,虽然柔弱,音量却一点儿都不小,屋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王夫人咬牙切齿:“这会子来作什么妖,母女俩都是一个德行!”
门外又传来朱姨娘的丫鬟紫砂劝她的声音:“姨娘别在这儿跪着了,让下人们瞧见了不好看,会议论侯爷的。”
南苍苍心中暗笑,自己这位亲娘的戏也挺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