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将系在腰带上的一块布解了下来，系在脑后捂着鼻子。
然后走远了些，从一个秦园护卫手里接过了扁担，挑着到了孙由的身边，放下。
孙由还要跑，被小五一下子给摁住了。
“……粪水是脏，但是没有它就长不出好的菜来。”她将扁担塞到了孙由的手里，说，“我做了，该你了。”
多挑些来，还要然后往里头添杂草。
孙由嫌弃都整个人都揪成了团似的，说：“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不想做！……噢。”
说着还干呕了一声。
秦霜嘲讽他：“……你这人真有意思，好像你从来都不拉屎似的。你得感谢它我跟你说。正是因为粪水有用，证明了这世上没有废物，只看用在哪。
……你好好想一想你这个人要用在哪儿。”
孙由听到最后听懂了，连臭都忘了，怒着指着她说：“……你敢骂我是废物？”
秦霜本来就不爽他，冷冷地反问：“……那不然呢，你有什么用？”
孙由一口气上不来，堵在嗓子眼。怒气直冲头顶，顶的头发直竖，吼道：“……我是黑市的大公子！”
“呵……你意思是你是你爹的儿子，即便你是个废物也无所谓？……可是你爹都已经不在了。”秦霜说。
孙由立马不服气地伸手一指，说：“我呸！你才是废物……我还有……”他突然一僵，没有说下去。意识到不对，连忙心虚的将手臂给收了回来。
秦霜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是水榭的位置。
秦霜冷哼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还以为你真是个傻子呢，结果不傻么，还知道谁对你好。”
秦霜往后走了两步，说：“……仗着有恃无恐就各种作，是不是有点太过于不识好歹了？”
大公子孙由不服气，想了一会儿说：“……他受了我爹的恩惠，对我礼遇就是理所应该。要不是我爹，他现在还是件不知道被卖到哪里的人货呢！”
“小五，打他。”秦霜冷冷地说。
孙由一听，一脚将放在地上的粪桶踹翻了就跑，溅的小五身上都是。
小五气得不行，三两步抓着他往地上一按，撩起来被溅脏的衣摆就抹在他脸上，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人，你嫌脏还往别人身上倒，不是倒你身上是吧！”
孙由脸上被沾了粪水，一阵恶臭恶心，瘫软在地上哭嚎着喊：“……爹，爹，你看阮世安现在这么对待我的！他背信弃义！啊啊啊啊……”
一个大男人的扯着嗓子嚎得私心裂肺，久久回绕。吓得小五赶紧松了他站到了一旁。
秦霜在一旁看着，真是无语到极致了，根本就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么一个肉体三十岁但是性子只有五岁的汉子。
她不由地好奇，能在乱世里头创立一个黑市的前任孙掌舵，到底是怎么能将自己的儿子给养成这样的？
孙由的脸上被抹了粪水，彻底地放弃了抵抗，小五松开他，他还坐在地上嚎哭。一直哭，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引得周围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秦霜娇小的个子，就站在旁边，单手掐腰看着这么一个长胡子的壮汉哭。
这反差实在巨大，搞得她好像是个欺凌弱小的恶霸似的，只是这恶霸长得不像恶霸。这弱小长得也并不弱小。
阮世安听见了这番动静，踩了渡船过来。他的胳膊隐藏在披风后头，没有人知道他伤的怎么样。
只是他那白色的身影一出现，所有看热闹的人都立马紧张起来，都往后退了几步。
秦霜不觉得粪水有什么，但是怕自己的心上人闻到自己身上有臭味啊。
看见阮世安过来，她也连着往后退了几步，生怕他对她产生些不好的印象。
她远远地站在那里，对着阮世安讨好的傻笑。
阮世安心里头明白秦霜的顾忌。但其实这味道早都飘过几里地去了，又有什么差别。
于是看着她笑了一下，没有再靠近，而是慢慢地走到了孙由身前站定。
孙由本来背对着河岸的，低着头哭得泪眼模糊，突然感觉身前出现了一道白色衣摆。
这黑市里头喜欢这么穿的，还穿的这么好看的就只有阮世安一个。
孙由的哭声顿时息了，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阮世安的脸，哽咽着打了个嗝。
因为吓得忘记哭了。
“沾了脏就去洗，在这儿嚎什么？”阮世安垂着眼睛看着他，声音平静地说。
孙由听闻，连忙站起来就跑了。
阮世安见他跑了，远远地对秦霜说：“……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也歇一歇。”
“好啊……”秦霜笑着说，但是人站着没动。
阮世安心领神会的转了身，径直走了。
黑山跟在阮世安身边，秦霜远远地又跟在阮世安后头，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水榭。
春来早就给她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和洗澡水。她一回房间，就是一顿收拾。
收拾妥当，身上又仔仔细细地熏了香，秦霜还是有些怕。问春来：“春来姐姐，我身上是不是还是有味儿。”
春来凑过去仔细闻了闻，说：“没有……该是你心里头想地的。”说罢她打着香炉又在她身周绕了两圈，“你知道不好闻，不做不就好了，何必非得自己亲自动手”
秦霜仔细闻了闻自己的胳膊，说：“……那不行。这些都是种地必须做的事情，我不能因为怕他觉得我臭，以后都不做了呀。收拾好了不也一样吗？”
春来抬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头是很佩服的。
她从前所见过的那些女子，无一不是以夫君为纲，百般迁就改变自己的喜好的。
于是说：“你跟旁的女子都不一样，我突然觉得，掌舵心里头能装下你，我能理解了。”
秦霜仰着头笑了笑，说：“……哈哈哈哈哈，就怕一会儿闻见味儿，就再也装不下我了。”
春来和几个小丫头一听，都跟着笑出了声。
收拾停当之后，秦霜去找阮世安。刚进他的房门，就见他坐在桌旁，百无聊赖地用好的那只胳膊支着额头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