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女士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台边。
背对着黎优白，她这才缓缓开口：“我想让你娶她。”
这个话一说出口，她像是轻松了很多。
这么久以来，她都在想，应该用什么样的口吻去告诉黎优白这件事，可一直寻不着好机会，也想不好如何开口。
猝不及防地说出来了，反而还有些解脱的感觉，正所谓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黎优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冯女士回眸，眼中有光：“你至于这么惊讶么？”
这回轮到黎优白沉默了。
冯女士继续说道：“被人喜欢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就算你现在还没有完全地喜欢上这个小姑娘，多相处一段时间，总有喜欢上对方的那一天，不是么？”
这是什么逻辑？
这个逻辑就是在说，他们二人总有一方会屈服，或是江小小屈服于他的怪脾气，亦或是他屈服于江小小时不时的弱智，以及……
水性杨花。
想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并一秒做了人生的重大决定。
“既然是冯女士的安排。”黎优白说，“那作为下属的我，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高兴，也听不出生气，就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那样。
事实上呢，这事儿真与他无关么？
怎么可能啊，结婚诶！
娶一个女人回家，与领一个猫狗回家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好嘛。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冯女士沉了脸。
黎优白答应得太快，太平静了，这倒让她起了疑心。
他缓缓抬头，眼中是死水一般的沉寂，开口便是要让人打颤的冰冷：“冯女士你难道不好奇，嫁给我的女人，最后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一听这个话，冯女士急了：“你别乱来，人家再怎么说都是我们母子二人的恩人。”这小子是不是想犯罪？
是不是想打老婆！
好端端的，为什么就开始朝家暴变态男的角度去发展了？
喝酒把脑子也喝坏了？
黎优白阴森一笑，道：“在我娶她之前，她可以是你的恩人，在我娶了她之后，她就只是我的老婆。我怎么对待我的老婆，还需要向冯女士报备吗？”
“我想让你娶她，也不是立刻娶。”冯女士终于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建议是不是有问题了。
要是黎优白这小子打老婆，那岂不是白白糟蹋了江小小那么可爱的孩子？
看他这个变态的微笑！
看他这个变态的口气！
冯女士觉得自己可能管不住这小子了，也许这世间也没有人能管得住他，还是让他单身一辈子得了：“小小还在读大学，你的事业也还在上升期，你们俩都没怎么正式相处过，着急结婚肯定不好啊。”
黎优白“哦”了一声。
冯女士忍住要打他的冲动，继续说：“我的这个呢，也只是一个建议，你大可以不听的。”别吧，你还是别听了，真的，你小子适合单身一辈子。
黎优白：“我觉得这个建议挺好的。”
冯女士：“……”为什么他是这种反应！
按照他这臭小子一惯的个性，不应该义正言辞地拒绝她的提议吗？
搞什么呢，剧本拿对了没有啊？
黎优白：“冯女士的建议，让我找到了新的玩法，我应当如何感谢您呢？”
黎优白的剧本拿对没有，这个不好说，但冯女士已经开始想象江小小嫁给他之后的悲惨生活了。
恰在这个时候，天使提着篮子回来了。
天使：“汤好了，先生您什么时候方便喝？”
黎优白只看了那汤一眼，便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嫌弃地摆了摆手：“拿走。”
天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汤有什么问题吗？”
“你觉得我需要清心寡欲？”黎优白说，“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我欲望太强吗？”
冯女士整理了下衣着，看着是准备走了。
今儿个和黎优白这小子的谈话，让她十分别扭，比以往任何一次的谈话都别扭。究其原因，是她终于发现，黎优白总是用游戏人生、玩弄他人于鼓掌的态度，来面对任何的事情。
他是真的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了。
一切行动的出发点就已经偏离了基本的道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好玩，别人的深情，别人的好意，在他眼中或许只是一个笑话。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冯程程的孩子，就变成了这样的人？
天使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您能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我实在是很高兴。”
黎优白：“这种多余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这话很明显，意指天使。
冯女士：“你的烂摊子不小，若不是天使这么关心你，怕你小子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死呢。”
黎优白微微笑道：“那就有劳冯女士收拾后局了。”
三人再无别话。
天使送冯女士下楼，目送着她离开。
冷清的病房里，只剩下了黎优白独自一人。
医院的VIP病房设在最高点，落地窗外，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S市。
可他现在无心看风景。
或者说，换了任何的人，都无法在这个时候去看风景。
过敏症发作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酒吧包间里震耳欲聋的音乐，也无法派遣他内心的烦躁。
又来了，那股莫名地烦躁，再一次席卷而来。
这是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可也恰因为这件事情，让他度过了人生中最为兵荒马乱的几个小时。
天底下的女人千千万，想要嫁给他的不说百万也有几万，就这几万号的人里，形形色色，什么样优秀的找不到呢？
想来，黎优白的烦躁，只单单是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可能喜欢上了一个什么都不会，还水性杨花的女人。
这里用了一个“可能”。
黎优白只觉得自己从未喜欢过任何人，这种烦躁的感觉，也就未必是喜欢。说到底，喜欢与仇恨，哪里会分得那么清楚呢？
他从床头柜的匣子里取出了手机，刚想写点什么，却突然想起，江小小的手机也在他这里。
他根本联系不上那个女人。
而在他联系不上对方的时候，就忍不住地想发脾气。
怎么会这样？
明明……他是一个最为能够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