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熙正在慢慢走路，没想到泽洋会忽然把话题转过来。
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很快整理好思绪，说：“我听到了你们跟长发男之间的对话，我们在哈萨尔见过他，怕他认出来，所以没进来。”
顾安和扭头看她一眼：“所以你早就到了？”
“是的。”
“他叫白承望，可能是个老人。”翟老师的声音夹杂在噪音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不可能吧，”泽洋明显吃了一惊，“他的神态举止，就是个年轻人的样子呀，跟那位‘华井里穂’的精神面貌完全不一样。”
翟子安摇了摇头：“我只是猜测，我们看到了他变老的一幕，”
顾安和补充：“我当时也吓了一跳。”
这句话后，四个人默不作声地走着。
李景熙不由回想起‘伊缕猫咖’里发生的一切。
脑海里拂掠过很多曾经从老人口中听到的话语：
我已经老了，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了激情和活力。
认命吧，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半个身子已经入土咯，没什么作用了。
——诸如此类的丧气话。
但白承望不一样，他到底会怎么想那些爬上面庞的皱纹，又会怎么描述自己的人生状态？
这时，左边马路，一辆破烂的货车吱吱嘎嘎地开着，驶进断断续续的光影中，把她从沉思中拉回来。
他们的声音再次回到耳中。
“这里的车好破。”秦泽洋说，“从哪弄来的？”
顾安和回：“我听丸中警官说，附近有一个废旧车场。”
“我想去买一辆旧车，”秦泽洋问，“你们说怎么样？”
“可以，”翟子安说，“总比走路方便。”
秦泽洋扭头看向顾安和：“你陪我去？”
顾安和说：“也只能我陪你去。”
秦泽洋抬手搭上顾安和肩膀，两个人肩并肩离开。
李景熙看着他们两个人走远。
这时，有不少年轻人陆续从拐角处走出来，他们互相笑闹着，高谈阔论，可惜她听不懂。
同样的场地，不同的人，直到几天前，这里还充斥着斗争和杀戮。
而这些人有的可能亲身体验过，有的可能完全避开了，他们看上去就像电影散场后走出来的普通观众。
她跟着翟老师拐过一个弯。
墙边立着一整排机器，听顾医生说上次只有一台亮着，而这一趟来，所有机器都已经亮起来。
翟子安走到机器跟前，直接拍下红钮。
“哗啦啦。”机器开始响起来。
上面的水果开始翻动，速度非常快，由于颜色和样式不同，整个画面像是三颗骰子不断在转动。
依然还是苹果、香蕉、梨，只是出卡口没有掉出任何卡片，这个结果是来之前就预料到的。
由于他们是中国人，所以屏幕上全部是中文字，丸中警官应该就是通过这一点判断顾医生的身份。
如果说机器知道人心，它又是靠什么计算出公式？
人类用公式来总结自然规律，不断增加条件，证明出新的公式。
人心却是无常的，因为它无法被罗列成公式，计算出一个准确的结果。
可是，这里经历过的一切又该怎么解释呢？
无相界像是一个生命与生命联结的通道，将不同的人连接在一起。
最神奇的是，自从知道无相界，即使是普通的梦境，她也能在里面见到很多现实中根本不可能遇到的人。
如果是名人，她能看清楚他们的脸，如果不认识，他们的脸则是模糊的。
他们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地区，说着不同的语言。
如果是英语和中文，她能跟他们交流，如果是其他语言，她只能扮演倾听者的角色。
不管能不能听懂，或痛苦或开心的心情却深刻地印刻在脑海中。
翟老师的手掌第二次落在红钮上，大概过了三十秒，水果停下。
“每次结果都一样，也许没什么意义。”耳边响起翟老师的声音。
李景熙回过神，也不知道自己走神了多久，不由自主地抬手使劲搓了搓脸颊。
翟子安偏头看她一眼，不由笑了一下：“走神了？”
“是啊。”李景熙说，“看到魔方在转动，思维发散了一下。”
“魔方？”翟子安静静地重复强调着。
“我在泽洋家里看到的，”李景熙说，“泽洋的妈妈是个数学老师，她画了一个魔方。”
“刚才有几种水果？”翟子安问。
“六种，”李景熙说，“苹果、香蕉、梨，石榴、桔子、葡萄。”
翟子安点点头，自言自语地提出一个问题：“这个又能得出什么呢？”
身后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很快在他们身后停下。
李景熙转身看过去。
泽洋和顾医生从破旧的银色轿车里下来，锈迹斑斑的外壳让它看起来就像一堆破铜烂铁。
等他们走到面前，翟老师开门见山：“景熙说，这是一个魔方，上面有六种水果，除了这三个，还有……”
他看向李景熙。
李景熙立刻补上：“石榴、桔子、葡萄。”
翟子安又说：“不过，每次结果都是苹果香蕉梨。”
秦泽洋随口说道：“这不就是三阶魔方吗，我们玩的一般是六个颜色，他这里改成了水果而已。”
李景熙一愣。
没想到她苦思冥想半天，思维几乎已经发散到宇宙外太空，却被泽洋轻飘飘几句话揭开了谜底。
翟子安看着秦泽洋：“你能弄成一样的水果？”
秦泽洋一挑眉：“我小时候经常玩，有公式。”
“但它不是实物，”李景熙指了指机器，“是个平面。”
秦泽洋朝机器方向看一眼。
机器已经恢复正常，上面是一个拿着手枪的人，看起来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思忖着说：“既然大家都是苹果香蕉梨，那肯定跟复原没关系。”
李景熙回想了一下整个过程，除了水果翻转，好像还有一个地方挺特别。
她抬眸：“第二次按下红钮后，停下来的时间有点长，差不多有半分钟。”
秦泽洋几乎想也没想，说出具体数字：“27秒吗？”
剩下三人均是一怔。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世界没有‘秒’。
时刻表上没有，房子和树林组成的时钟也没有。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大家来了这里之后，不会去关注水果转动的问题，即使注意到了，或许也只是把它当做程式化的开场动画。
“我当时数了下，大概30秒左右，”顾安和说，“你怎么能这么精确？”
秦泽洋挠了挠额头，说：“我随便猜的，三阶魔方展开成平面以后，就是27个方块，所以我就想，是不是翻转一块是一秒？”
话音一落，三个人均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