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还未过去，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之中，会让人心底都暖洋洋的。
但今日除外。
高台之上，一把四尺长刀，连刀带鞘插在夯土台面上，没有任何弧度的笔直身形，酷似其主。
第一次，白芨公开展示自己的武力资本。
“白明理。”
人群中央的白明理应声而出，极其恭敬地弯腰行礼，“大小姐。”
“把垃圾抬上来。”
没有丝毫犹豫，白明理带着几个族人，将四名黑衣人一一摆在台上。
“呼。”
观礼的众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惊呼吸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感觉到自己很冷，从阳光中汲取不到热量。
白芨右肘撑着扶手，手掌拖着下巴，翘起二郎腿，偏头问道：“宋府令，我这个王爷，是从昨天开始算，还是今日？”
活了这么多年，宋府令哪还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连忙开口，“大小姐，您的理解有偏差，实际上从圣旨发出的那一刻，您已经是王爷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白芨用下巴点了点四个展示物，说道：“秦易，赵德明。”
刚打完工，护送一趟大镖进村的两人，还没来得及卸货呢，就碰到了如此盛事。
“末将在。”
“点齐兵马，通告扬州府、扬州大营，苏家密谋行刺本小姐，罪同谋逆，即刻拘拿，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遵令。”
宋府令没想到大小姐这么实在，刚上任就开始干活，都被这种效率惊呆了。
“大小姐，此物乃陛下御赐信物，两位将军可凭它调动大营内三千将士。”
宋承业张了张嘴，反对的话语还是没能说出来，叔祖和父皇是在给他清理最后的障碍。
能说什么？如果自己够强，就不需要长辈操心了。
白芨接过青铜虎牌瞧了瞧，一挥手就送到了赵副将怀中，后者露出一脸怀疑人生的脸色。
大小姐，您不再装了吗？
“殿下，你最好跟去看看。”
宋承业点了点头，没有问原因。
来之前，父皇隐隐透露过，江南几家大族，很可能与舅舅那边有关。
那时他还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来宁水传旨，父皇却要说这个消息。
原来，父皇在等这位掀桌子。
几个小家伙窝在姑姑身边，看着亲爹跟着两位叔叔走了，娘亲比在海边的时候还要可怕，都往后面退了退，努力减少存在感。
白芨余光看到了，但现在没空理会。她在宋府令担忧的目光之中，打了个响指，“子鼠，丑牛。”
从海州而来，已经混成大小姐亲卫的两人，立刻冒出身形，跪在台前。
“大小姐。”
“跟上去，不是生命危险，你们就不用出现。”
“是。”
宋府令：……
如果不是皇孙还小，老头子都要以为你看承业不顺眼，想跳过他直接扶孩子上位了。
您这也太粗暴了吧？
他有点呼吸不过来，不断给自己洗脑，生怕被更刺激的吓到。
武力，心智，手段，驭人，底蕴样样不缺。
随着白芨逐渐展示出不同的能力，宋府令已经彻底相信，她就是天使本尊。
“大小姐，您这么直接派人过去，怕是……”
江南豪族，与地方牵连甚广，隔着上千里地界，这等人过去，不早跑光了吗？就算不跑，那些人也会搪塞。
白芨用饶有趣味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老人，笑道：“那岂不是正好？”
宋府令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就站不稳了。
刚才的担忧果然没错，刺激说来就来。
大小姐这是想要一锅端？
他真是被这种手笔和魄力吓了一大跳，就连陛下都顾虑重重，有些投鼠忌器。
“大人，您带着几个孩子回去休息吧，本小姐这里还有点事，就不招呼了。”
白芨轻声说了一句，将目光转向台下，却没有人敢与之对视。
宋府令立刻表示同意，带着同样有些发怵的孩子们溜了。
他还想多活几年，再不走，真怕会直接倒在台面上。
这一位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那位皇帝侄儿说的话和打算都模棱两可，自己要猜好久才能懂。可大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就凭一份圣旨，居然能隔空明白陛下的意思，这简直没地方说理。
还是，让他们两个去玩吧。
等皇室的人离开，白芨换了一个腿驾着，对着下面不知所措的官员说道：“诸位应当是我淮宁的父母官，我就不同诸位客气了，一月之后，还请各位赏脸来此喝杯水酒。”
这些人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连连行礼回应，表示自己一定前来恭贺，然后逃命一样地跑远。
真的太冷了。
一阵骚乱之后，现场只剩下村里人，噤若寒蝉地站在那里，连小孩都不敢发出声音。
今日的大小姐，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气势有点可怕。
显露过威严之后，白芨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小事不管、大事动嘴，悠闲自得的大小姐。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你们觉得我更喜欢过什么样的日子？”
没有人开口，但都在心里设想，应该还是以前那种，搬着椅子看大家干活的那种吧。
须臾之间，村民好像就懂了，为什么面对王爵这样的封赏，大小姐却说要考虑。
“封村，是想封你们当中某些人的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想给他们一次机会。哪怕有一个人，站到我的面前承认错误，情况都会不一样。”
说着说着，白芨露出了笑容，却是没有丝毫温度的那种，“很可惜，你们让我失望了。就在我上这个高台之前，你们失去了最后的机会。所以，今后的村子，不再一视同仁。”
台下一片死寂，有人脸色惨白，有人面露茫然，还有人心里庆幸，唯独没有人感到高兴。
大小姐的话，扯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撕开了许多人的心防。
穷人乍富，守不住自己的心可以理解，但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们都叫我一声大小姐，我不会因为几个人的事就对大家怎么样，所以不用害怕。”
看到众人神色明显放松，白芨嘴角挂着一抹坏坏的笑容，继续说道：“从下月开始，村子逐步推行工分制，详细规则日后村长会告诉你们。”
留下一地愣神的村民，大小姐潇洒走人。
过了一会，远远传来一句，“张茂，把椅子给我钉死，再搭个棚子。”
张良才突然就笑了，给了呆愣的孙子一脚，让他赶紧去办。
四年过去，大小姐，还是那个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