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洞悉宋大爷的用意之后，白芨也是无比佩服这人的魄力，做法同当初的白高山如出一辙。
人老成精，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皇帝陛下的筹码本就不多，这一回差不多算是全梭了下去。
白芨顿时觉得有压力了，老板下了重注，自己该如何愉快地偷懒呢？
深吸一口气之后，她决定拿出极致的忽悠大法，先把宋大人哄回家去。
“大，大小姐，您这是？”
宋府令已经在屋内看了好久了，发现白芨时而皱眉、时而轻笑的，刀还出鞘了，直接被吓一大跳。
事实上，他觉得陛下有点过分，毕竟这位再厉害也是个女子，把如此重的一副担子压在她身上，说不过去。
一两百年的沉疴旧疾，不是说除就除的，大小姐能抓住时机发作苏家已经很了不起了。
白芨回神，瞬间收了刀，笑道：“一时间想得有些远了，所以没注意到大人，还请不要见怪。”
“哪里。大小姐，您进来吧，老夫有几句话想说。”
宋府令充分理解那种心情，他也每天都发愁找谁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慢慢的就习惯了。
白芨知道这是要点明老板的用意，也不耽搁，直接进到客厅。
“几个孩子不是同您一起回来的？”
她左右看了看，都没发现几个小不点，这又是闹哪出，午觉都不睡了？
宋府令极力忍住了吐槽的欲望，说道：“他们说想去外面走走，就拉着姑姑和外婆一起出去了。”
要不是有事要说，我也不想跟你坐一起，太魔性了，吓人。
扯了两句题外话，白芨直接问陛下有没有特别的事情交待，却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宋府令一脸严肃地摇头，感叹道：“陛下并没有特别的交待，只说了如果你不接旨的话，就告诉你看在孩子的面上。”
白芨略感诧异，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开口，“那现在，是您有话对我说？”
“是。最开始，我并不能理解陛下这个行为，完全不拿祖宗的基业当回事。”宋府令的语气有些自嘲，“正当我打算冒死劝阻的时候，陛下却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
“他说，既然有些东西注定守不住，还不如提前拿去换点有用的，至少自己能高兴高兴。”
听到这话，白芨确定自己猜得没错，宋大爷确实付出了代价。
“那您知道陛下说的，东西指的是什么吗？”
“知道。”
宋府令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脸色无比凝重，“逐步放开江南三省盐市，允许当地各族售卖盐引，同时削减各地镇军规模。”
“盐铁乃国家命脉，一旦被私人掌控，极其容易造成盐慌，酿成可怕的后果，陛下怎么会答应？”
白芨怎么都没想到，连盐市都要开了，这可是王朝最后的底线。
铁不用多说，造反的必备之物。
而自古以来，王朝想要维护统治，盐是必须掌握在朝廷手里的。
依据资本的逐利天性，民生和稳定都是次要的，怎么样把盐卖出高价，怎么垄断市场，怎么榨干远离大海的内陆百姓，才是首要大事。
人不能不吃盐，否则全身无力整个人都没精神，肌体紊乱，出现大脖子病等等。
长期缺盐，等同于缺水。
“不是陛下想答应，而是盐政早已腐朽，每年收上来的盐税全由地方糊弄，派下去一批批人，全都查不出什么，走个过场罢了。”
宋府令狠狠叹了口气，把江南官场的一些情况全说了出来。
这种事情在白芨的预料之中，富有盐商这几个字可不是凭空捏造的。
“那是怎么个放开法呢？”
“除了朝廷的官办盐场，允许有一定实力的当地家族，联合制盐。为了同官盐区分开来，他们的盐引叫平引。”
“已经定下了？”
“要等承业回去，他毕竟是太子。”
这个回答让白芨轻松不少，还可以想想办法，搅搅局啥的。
宋大爷够狠的，明知道守不住，丢出之后还要恶心对方一把，将蛋糕切得稀碎，不允许有人吃到大块。
既然丢失盐政是注定的事，那么怎样将恶果降到最低，才是他要考虑的。
多家联合制盐，在初期的时候因为官盐的存在，自然要一致对外，可时间一长矛盾也会激发出来。
等官盐被挤得差不多以后，为了自家的利益，就轮到家族开始争斗了。这时朝廷未必不能有所作为，虽然可能性不大。
即便如此，也比直接给出去要好得多，起码可以延缓垄断形成的时间。
白芨用刀鞘敲了敲桌子，问道：“宋大人，白氏可以制盐吗？哦，说错了，白王府有资格参与进去吗？”
宋府令：……
这丫头，换个说法不还是村子，可你这也离得太远了吧？
“大小姐，您自然是有资格的，可这里不靠海又没有盐矿。”
“有资格就够了，其他的都不是事。”
听到如此笃定的语气，宋府令坐不住了，连忙问了起来，“大小姐，您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白芨微微颔首，右手抵着下巴说道：“我就是觉得吧，既然要放开，索性沿海地方都放开得了，让普通老百姓也参与进来。”
“这可不行，那会出大乱子的。”
“宋大人，只要有一个地方的盐不受朝廷的控制，那放不开都没区别。”
“什么意思？”
白芨笑了，从桌上抓了两个杯子，然后一手一个，迅速交换了几次。
“您能告诉我，现在这两个杯子，和最开始一样吗？”
宋府令没有被弄迷糊，眼神立马沉了下来。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私人如果可以制盐，你知道他们一天能弄多少？
在别的地方偷偷产，挂个名可以实现就地销售。
“大小姐，你的意思是，让所有百姓都有制盐的权力？”
“对。无论给不给，日后大家也会自发去做，限制平民只不过是在保障豪族的利益罢了。”
“这……”
宋府令找不到理由去反驳，现在都有那么多私盐贩子，盐市一开确实没理由不去干，毕竟海水就在那里，取不完。
白芨见他在思考，没有打扰，起身回了房间。
她开始拼命回忆，当初隔壁县的井盐，怎么做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