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一日是规定的村民做出选择的时间，白明理一大早就在高台之上搭好了桌子，等待族人的前来。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后面发生的事了，仅仅几天时间，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天色渐明，村民无论心中是何种想法，都来到了会场。
张良才依旧洒脱，对白明理报出了自己家里的选择，在纸上按下了手印。
好的示范是很重要的，李大爷第二个上去，乐呵呵地走完了程序。
比起老伙计，他才是那个打心底觉得这个法子好的人，不用操心子女前程，自己还有人养老，这还想什么呢？
人活一辈子，求的无非是个安稳太平的日子，临走时体面些，到时候眼睛一闭，什么都管不了咯。
其他村民见状，慢慢跟在两人后面，也提交了自己的选择。
白明理忙碌之余，一直在观察大家的反应还有入口处的情况。
他已经听山上的人说了，大小姐天不亮就去了军营，那可是整整一千多人的队伍，七七八八的加起来比村子人口还多。
一切都不一样了。
翻开按有手印的纸，白明理大致估算了一下，白氏选种地和读书的多，李家那边选工程队和当兵的多，张良才所代表的外姓则是很平均。
临近午时，心里想得比较清楚的村民都已经弄完了，剩下的应该是准打算好等半年后的机会。
“好了，报完名字的可以回去了，明天开始……”
白明理的话只说到了一半，白芨领着一队人马进来，开口直奔主题。
“名单弄好了吗？”
“已经收上来了，正在让人统计。”
白芨一听这语气就猜到是什么情况，接过一边的报名表，坐在自己的专座上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她才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那些或熟悉，或眼熟的村民。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来说很难，但我必须要这样做，这不仅仅是对村子好，其实对你们也是好事。”
原本就有些茫然的人，听到这话就更茫然了，完全不明白，这怎么可能会是好事呢？
“大小姐，我们不是不想孩子有个好前程，就是这一辈辈都是这么过下来的。”
闻言，白芨走到高台边缘，扬了扬手上的那堆纸。
“咱都不是外人，今天就说几句心里话。分家对你们来说很难接受，但你们有没有看过其他村子什么状况，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的，真的和睦吗？
假如，给他们一个选择，有条件分家，他们会不会分？过日子磕磕碰碰很正常，大家忍忍也就过去了，很多人家都是这样，吵完之后还是一家人。”
“可有钱人家不一样，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数不胜数。那么，是他们不会过日子，教不好自己的孩子，天生就没有穷人家懂得生活吗？并不是，只是因为他们有钱，有利益可争。
难听的话我也不想说，你们实事求是地想想，乡下兄弟之间有没有在父母去世之后大打出手，只为了多分两亩地的？这种情况，普遍吗？”
大小姐这番话将所有人说得哑口无言，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父母在不分家，一旦父母不在了，老死不相往来的血肉兄弟，真的不少见。
只是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幻想，认为自己教出来的孩子，一定不会那么做。当然，但凡做父母的，肯定都希望孩子围着自己生活。
“大小姐，您说的我们都懂，可孩子还这么小，就定下规矩，那以后不是……”
白芨超说话之人看了一眼，笑道：“你们要记住，真心换真心，同样还要记住，人心不可能不偏。三个儿子，你总有最喜欢的一个，现在条件不好无伤大雅，可以后呢？
你能保证看到其他两个儿子有了出息，不会拿孝道去压迫他们补贴自己看中的儿子吗？我不想把大家想得那么不堪，但人心就是如此。”
“被压迫的那个，出于礼法不敢反抗，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到后来渐渐连我的要求都顾不到从而犯下大错，只为了成全自己的孝道。你们说，到时候我是处置他，还是处置你们。”
白芨的脸上带着笑，说出的话语却冰寒刺骨，提前将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众人看到那个笑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就连白明理也深深吸了口气，不敢去想那个后果。根本不用考虑，这种事一定会发生。
“我在村里过得不错，与大家相处也很开心，不想往当初的情分中参杂别的东西，所以才会替你们做选择，明白吗？”
白芨留下最后一句话，就把手上的那沓纸放在桌上，坐回了椅子上。
自古忠孝两难全，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连她自己都是更喜欢小四多一些。
“大小姐，这个考核是不是稍微等几天，今年的春耕已经有些晚了。”白明理让两个弟弟维持场面，连忙跑到这边请示。
“不用，考核照常进行。我过来就是要告诉你，军部的一千多人会参加今年的春耕，你找人多带一带他们。”
“那太好了，有几位上了年纪叔爷闲不住，他们是老把式，正好可以干这个。”
“嗯，可以，给他们也算上工分。”
“好。”
白芨早就打算让这些士兵学一学种地，以后走屯田的路线，尽可能早日实现自给自足。
就是周叔在淮宁待的时间有点长，压得附近所有匪盗都不敢露头，赚外快的机会都没有了。
“明理，你有没有听过淮宁周边，尤其是往南的地方，有强盗、水匪之类的出没？”
白明理愣了一下，抬头看到眼睛都亮起来的耿千户，心里顿时就懂了。
“之前听过，可是在大家都种上红薯以后，只要勤快一些就不会饿死，所以好些山头的寨子都改行了，现在不干剪径的营生。”
白芨被这个答案逗笑了，脑海中不由闪过几人抬米的画面，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熬下去。
“你再让人打听打听情况，顺便把淮宁周围有哪些山峰，之前出现过山贼的地方，一并汇总给我。”
“是，大小姐。”
没有直接的目标，白芨只好退而求其次，换一种方式来让这些人亮相了。
“耿千户，你从军中选出一个大队的人马，我教他们一些别的东西。”
“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