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王八蛋，可谁都想赚。
白芨并不觉得凭借一些所谓的先进商业经验，在大兴就能如鱼得水，过上用麻袋捡银子的生活，不现实。
农业占七成，两成养殖，商业不到一成，工业无限接近零的社会结构，光一个运输便完全卡死了商业的上限。
除了毛皮、干货、茶叶、盐以及保质期在半年以上的物资，其他的产品能出原产地就不错了。
哪怕是前山村卖得最好的松花蛋，也仅仅是在江淮省内有市场，根本运不出去，还不如收加盟费的模式来得实在。
单位运输成本太高，附加在商品上的流动成本随路程不断增加，这导致商队首选的货物只能是稀罕贵重的东西，要不然裤子都得赔掉。
而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要么改善运输条件，要么强势加入现有行业模式，抢占别人的市场份额。
还有一种具有可操作性的方式，就是白芨刚刚想起来的，连锁加盟。
以超市为例，她可以出教程出指导，把这个模式铺到大兴每一个州县，加盟条件可以是银子，也可以是其他类似人脉的条件，这对于双方来说是共赢。
但超市相对简单，有实力的家族很容易效仿，因此这只能算一个方向，真正能做到全国连锁加盟的，必然是高门槛难以山寨的东西。
白芨依次在纸上写下衣食住行医，随后按照实际情况分析，只留下了医和食。人可以穿草裙，但必须吃饭，可以靠双脚走路、累了睡山洞，然而身体扛不过病痛就得玩完。
仔细推敲之后，她还是决定把医交给朝廷，让宋大爷来了之后有点事做，别整天想东想西。
那么如何把食之一道做大做强，甚至形成品牌，还要考虑创新和保密，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多。
“大小姐，已经按您的意思传达下去了，本次直接通过的有一百七十人，待查看一百二十三人。”
张茂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哪怕把家里全部的弟弟拉来凑数，还是觉得缺人。
白芨自己也觉得累，但大层面的基调不定下，永远都有未知在前方等着。
“辛苦了，让猛子暗中透露一二，要想早点通过，能背下九九表，会认百来个字就是捷径。”
“好。大小姐，那前三名怎么决定，您之前说过这三个人会有工分奖励的。”
“这个暂时不急，人选已经有了，只是怎么排位置还需要考量。”
说罢，白芨铺开三份答卷，表示前三就是这几人。
张茂有些好奇，想知道什么样的卖菜买卖能入大小姐的眼。
最右边那张应该属于村子的新一代，名字是白思家，很明显用谐音取的字辈。
他的答案很有意思，拿货的时候赊账，一百两银子的本钱全部用来租车雇人，以跑全城甚至周边山村的方式，最大限度扩大生意范围。
除了这个点子之外，其他一些东西在操作层面来看，张茂发现不是很好，起码有许多漏洞。
“大小姐，这蔬菜便宜得要死，两文钱一大捆，卖菜的钱还不够车费和人力。”
“能有自己的想法就很不错了，对于年轻人应该要有耐心，毕竟他们没做过这一行。做生意嘛，不怕你乱想，就怕你不敢想。”
白芨倒是觉得这个人是花了心思的，只是没有考虑那么全面，忽视了车马费用。现代许多菜农，都是采用这种直供方式，这小伙相当于中间商。
张茂听到年轻人三个字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没等他细想，大小姐让他看另外一份。
这位叫何大力的考生，打算做脱水蔬菜、咸菜、干菜、酱菜，总之就是走转化路线。在不同的季节，用最便宜的价格，收购应季蔬菜，然后进行不同方式的加工。
而他能进到前三，主要在于快餐盒饭的想法。做熟的蔬菜搭配馒头、汤饼、糙粮饭，一起送到码头、茶馆门口售卖，目标人群是那些力工、扛夫、饥肠辘辘的听书客。
张茂第一次见识到，除了饭馆和路边的小摊还有这种卖饭食的牛车，东西全一样，按份来卖。
他仔细想想，如果量大，每一份的本钱应该不会很高，只要卖得多，肯定能赚钱。
“大小姐，我觉得这个现饭的法子不错，就是要用到粮，要不然真可以试试。”
然而这一回白芨却摇了摇头，说道：“靠出卖力气为生的，一天最多赚十几个铜板，还要养一家老小，他们绝大多数不舍得在外面花一文钱，顶多吃点自带的干粮。”
“那茶馆门口呢，他们平常都会打赏，出手很大方。”
“茶客们要么家境殷实，自身没什么生计压力，要么是些蹭书听的闲汉，你觉得这种全素外加糙粮的饭食，谁来买？”
张茂挠了挠头，尴尬一笑，“那您把他排到前三，也是看中了这种卖现饭的想法？”
“对，这个叫何大力的考生，只是没有精准定位到目标客户而已。假如有菜有肉，主食是馒头、杂米饭，每一份的份量刚好够一人吃，你觉得会有人买吗？”
接着白芨又在纸上画了个圈，写上煮红薯、土豆、米糠、麦饭，用箭头把这些和码头两个字连在一起。
张茂立刻懂了，“有钱人图方便、不浪费，就会买高档的现饭，而那些没带干粮的扛夫，会合起来买一文钱不到的红薯。”
“就是这个意思，一文钱舍不得花，可两三个人一起凑一文钱可不多，还能垫吧垫吧肚子。说不定吃过东西以后，有力气多扛几袋货，那钱不就赚回来了么？”
张茂咽下了如果卖这个肯定得赔本的话，连忙看向最后一个。
李成器的字写得最为工整，意思也表达得最清楚，核心内容就是‘看人下菜’。
同一种蔬菜，挑出最好、最嫩的那一批，送货给县里的富户、酒楼，中档的卖给普通百姓，最次的做成咸菜，或者喂猪喂鸡。
“大小姐，这小子神了嘿，果然家里干这个的就是不一样。”
“嗯，李成器值得大力培养，还是那句话，身份上仔细些。”
“我明白了。大小姐，您是因为这个才没把第一给他？”
白芨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这种卖菜的法子固然不错，可品质怎么保证？你今天给了最好的，明日整个菜地里的菜都没上一批好，你觉得老主顾会怎么想？”
“这？”张茂着实没想到，做个生意会如此复杂。
“这种法子和上贡一样，选次好的东西给出去才是一门长久的生意。否则，每天都要重新论价，用不了多久就会和酒楼闹掰。”
白芨重新收起考卷，第三名是没有争议的，这是给村民树立的一个典型。至于前两位，她并没有着急定下，因为除了成绩，其他方面也得考虑。
“大小姐，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张茂心里很不是滋味，发现自己还差得远。
白芨看他这个样子，顿时笑了，“慢慢来，任何家族的崛起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你没事的时候多盯着点，稳字当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