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不是神，也没比别人聪明到哪里去，能在大兴立足完全是靠十年搏杀得来的人生感悟，以及在和平时期接触到的巨量信息。
要不是今天下来一趟，她都不知道村里的男人早就有学坏的念头和氛围了，球赛的出现是歪打正着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要不然，估计真会有不少人沾上赌之类的东西。
终日想，想出一张杀人榜，人果然不能太闲，更不能太有钱。
尽管不良风气的萌芽已经被扼杀，但白芨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还有心思去见识青楼，指定是活干得不够。
脑海中浮现出各种戳人腰眼的法子，她从球场出来之后，像一阵风一般气势汹汹地朝市集那里走去。
没有草帽的遮掩，沿途遇到的村民刚想上前打招呼，就被那股气息所摄，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也跟胶水黏住了似的张不开。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好不容易变回五年前那个模样的大小姐，又不见了。
真要命，是谁惹姑奶奶生气了啊，嫌日子过得太舒坦吗？
此时，在刚建成的公共食肆门前，张茂领着一群衣着不凡的客人参观，各自寒暄一番后，特意找了两个少男少女给众人做向导，从旁解惑。
“明理哥，你不是说大小姐下山了吗，人呢？”
刚接到消息匆匆跑来的白明理，正在用袖子扇风，听到他这么问也是满脸无奈，“大小姐说随便走走，可能是看比赛去了吧。对了，怎么连孙大人都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张茂一听这话直接白了这人一眼，这是你自己的师傅好不好，问我？
他转过头，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那群人，琢磨道：“还是派人去找找看吧，我看孙大人挺急的，可别是出什么事了。”
“嗯，我也觉得今日的事小不了，让猛子派个人在市集门口等着，大小姐看完球赛肯定先去那里。”白明理看到了人群中有几张熟悉的脸孔，神色都不怎么好。
“好，我去安排，这里的人你熟，先探探底。”
“没问题，你快去吧。”
草草说了几句，两人分工明确，张茂起身去找人，白明理以村长的身份上去接触。
经历了一件件或大或小的事情之后，作为内外总管的两个人，有了明显的成长，应对速度不慢。
当初，为了朝廷恩养老人的那不到一百两银子，大小姐亲自出马，又是献计又是给汪大人出谋的，费了多大的功夫啊。
白明理到现在都记得，老爹揣着好几斤的重的钱袋子，一边满村招摇一边提着裤腰带的场景，而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众人都被白花花的银子给晃晕了眼。
几年过去，大小姐只出去一趟，就一箱箱的银子往回搬，据张茂说还有好大一部分留在了淮宁，真实的数目简直要吓死人。
加上真真假假，当事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的有关海州的消息，更是给所有人打开了一扇大门。
见识得越多，他们越能明白之前大小姐说过的一个道理，财、势、武、名，到了一定的高度，都能给人带来权力。
在这之中，钱财是最容易获得，也是最不稀罕的东西，如何把财转化成势，属于混迹权力场的基本能力。
眼界逐渐开阔之后，白明理等人已经意识到，不应该再去关注三瓜两枣的得失，而是要从权力层面去考虑问题，给大小姐打下手。
毕竟，现在就连村里没上过私塾的族人都知道，有权就不怕没钱。
想清楚了这些，白明理已经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来接待这些人了。
“鄙人白明理，是前山村的村长，各位贵客远道而来，招待不周。”
孙县令看着多日不见，变得越发成熟的弟子，焦躁的心情得到了些许舒缓，心里的念头也更加坚定了。
自己吏转官的出身，注定了没有再上一步的可能，最好的结果便是在当前的位置安然退下，也许是一任，也许明日就会被人顶替，也许……
“明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苏省来的常家主，特意过来拜见大小姐的；这是冯家主，之前和咱村子有点误会，来感谢大小姐的……周家主和吴家主就不多劳我费舌了。”
孙县令引着白明理上前，自己充当桥梁，一个个介绍着这些其貌不扬，却大有来头的人物。
在来村子的路上，他在心里不断考量摆在面前的两条路，要么死心踏地跟着大小姐，要么作为整个前山村眼中的一颗钉子，充当朝廷的眼线。
选择前者，日子会很舒服，在宁水这一亩三分地，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条路的后果是，拒绝了朝廷那些大人物的招揽，今后族人恐怕难以在科举上有所建树。
选择后者，按照大小姐的性子，应该不会对孙氏一族的族人怎么样，但自己就难说了。
其实说是两条路，但真正论起来，只有一个选择。
孙县令的确在乎家族，却也没有到要牺牲自己的地步，况且家里还有一个时刻鞭策自己的母老虎，估计背叛的心思还没说出来，消息早就传到山庄了。
朝廷的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只会拿着下面汇报上去的消息来判断局势，根本就不知道大小姐本人的恐怖和在宁水的威望。
这些人也是好笑，眼见人手插不进来，就打起了自己的主意，未免想得也太简单了。
要不说还是大小姐看得远呢，陛下都不一定能了解透下面的情况，何况是给陛下做事的官员。
孙县令不清楚这里面出了什么岔子，从京中官员的来信看，关于宁水的很多消息都没能传过去，以至于他们还当这里的藩王只是个走运的女子，恰好因为奸细的事情派不了官员过来。
大老爷们根本不知道，这起大案是因为谁才引出来的，否则也不会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来吩咐自己办事了。
“明理啊，大小姐不在村里吗？”
既然决定一条道走到底了，老孙便不再想有的没的，抓紧抱大腿才是正经。
而他的这个问题显然也是其他人关心的，原本还和白明理有说有笑的宾客，纷纷住了嘴。
“大小姐在的，张茂已经去找了，各位稍候片刻。”
“哦，不急，不急，白村长再给我等讲讲，这食肆到底如何经营。”
过来时最为焦急的常家主第一个站出来表态，姿态放得极低。
很快，其他人见状，一个个出言表示，“对对，不敢打扰大小姐，我等等着便是。”
在这一刻，白明理念头通达，明白了媳妇一直在强调的那句话，“只要大小姐不公然与村子决裂，哪怕是村里的一条狗，五品以下见了都得客客气气，你这个村长比知州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