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粮才会涉及到大单位，日常生活中，百姓用的最多的还是斤。
为了省去某些不必要的麻烦，白芨干脆不让老先生折算了，直接说亩产多少斤，这样反而更好理解。
林成和点了点头，直接开始唱数，“甲字田，亩产四百斤。”
这个数字不算夸张，却要比普通的良田产量还多一些，大家比较满意。
“大小姐，甲字田种的是亩产高容易生病的谷子，这次还好，死苗和长白点的情况不多。”白正文精心伺候这些水田几个月，对哪块地种了什么都如数家珍。
“咱平常一亩地能收多少？”趁着统计新谷堆的间隙，白芨随口问了一句。
“三百多斤吧，好点的时候能有个三百七八的样子。”
“那这次的新品还凑合，下一次应该会更好。”
“我也这么觉得。”
说是这么说，但白芨的眉头却微微皱起，心里不如白正文乐观。
这些种子筛选了不止一遍，颗颗圆润饱满，还额外施了肥，产量也就比普通的稻子多了那么一点而已。
最关键的是，这些田跟祖宗一样被老人们伺候着，投入跟产出不成正比。
好在她有心理准备，知道急也急不来，而事关吃饭的大问题直到很后面才解决，等得起。
“乙字田，亩产三百七十斤。”
……
“己字田，亩产三百九十斤。”
一个个数字报下来，在场的村民早就炸了锅，个个咧着嘴大笑。
六七种稻子，居然没有一种产量低于三百五十斤的，有点出人意料。
水稻和小麦一样，去掉外皮之后损失率并不多，一斤稻子出七成米，两成米糠，还有一成的碎米，而米糠也是能吃的。
大米和白面是顶好的粮食，如果能保持住这个产量，那算可了不得。
白正文心里也很惊讶，因为要保证方便操作把稻子都种在一起，并不是所有的地都是良田，但产量却没有拉开。
之前在脱粒的时候，经验丰富的老农们便发现谷子空瘪的不多，这次肯定是丰收。原本大家以为是产量高的那片收的多，没想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很平均。
“大小姐，这事不合常理啊，是不是因为肥料的原因？”
白芨不敢妄下定论，毕竟自己只有半桶的水准，真要论技术肯定不如他们这些种了一辈子的。
“肥料应该占了一半的原因，稻子长得粗生病的概率就小。”
“那还有一半呢？”白正文认可大小姐这个说法，天地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壮实的人普遍身体好、生病少，稻子也一样。
白芨猜测要么是‘群体效应’发挥了作用，要么就是蹿了种了，可这种东西要解释起来着实难为人。
“文叔，花花草草也是有家族的，这个你们应该知道的吧？”
其实这个说法并不新鲜，古人很早就发现了，抗寒高产的大白菜就是这么来的，只不过那时候是自然杂交，没有进行人为的干预。
“大小姐，您是说这些稻子是同族兄弟，所以相互影响了？”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我们只种了一次，很难找到具体的原因。从明年开始，铺开来种吧，口粮够吃就行。”
“好。”
白正文答应得很爽快，自打儿子透露过周边小国大米的价钱，心里便看淡了，也没有往常那种什么产量高就种什么的执着。
现在这种选择是为了将来打算，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清的。
白芨也不想在这上面过于纠结，种地的事，多种几次肯定能发现问题，慢慢来呗。
至于口粮的担忧，年底把税一收，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收税收税，普通老百姓家里哪有银子，用钱交税听起来就新鲜。包括丁税在内，百姓上交的基本全是一些谷子之类的东西，甚至连干鱼、蘑菇都有，唯独没有钱。
因此，各地县衙除了银库、谷仓之外，专门会建一个大库房来堆这些东西，有什么交什么那是传统。
两位老先生一边跟兴奋不已的村民交流往年的收成，一边在纸上记录，顺便同当下进行对比。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百来亩试验田，平均产量居然达到了三百七十多斤，合三石多。
他们不是普通的老头子，很清楚这个数字的含义，各地送进京拍马屁的折子，产量差不多也就这个数，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水分。
“大小姐，您的折子写了吗？”
白芨正蹲在那堆野稻谷面前，有些怀疑是不是放错了种，否则谷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大的时候，身后突然就传来了一道激动的声音。
“什么折子？”
谷粒在不知不觉间从指缝中落下，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二人一眼。
林成和走上前，压着嗓子说道：“新皇登基，各地均要有所表示，据老夫所知您还没往京城送礼呢。”
白芨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从地上站起，发现自己确实疏忽了这个问题，小宋跟老宋是不一样的。
“多谢先生提醒，您老有何想法？”
林先生捋了捋胡须，脸上带着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伸手一指，“此物最好。”
“稻谷？”
“是。新皇立足未稳，正是收归手上权力，彰显声名之时。农事，国之本也；土地，万物之基；粮食，乃黎民根骨，是上天恩德。村子丰收，给陛下送一份新粮，能讨个好口彩。”
白芨瞪大眼睛，看着侃侃而谈的老先生，怎么也想不通这样的人如何会混到流落街头，好几天都没饭吃。
新皇一登基，下面各地就丰收了，这是吉兆，只不过多少有点踩着前任捞名声的嫌疑。
“先生从不轻易开口，此番却是为何？”
眼看小心思被戳穿，林先生也不隐瞒，拱手行礼，“大小姐，咱借一步说话可好？”
白芨见他们如此郑重，便让白正文处理剩下的事，自己跟两位老先生走到了一边。
“大小姐，我二人可不可以收小曦月为徒？”刚站住脚，林成和就抛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炸弹。
“白曦月？”
“是。”
白芨突然笑了，问道：“您二位是怎么发现的？”
说到这里，林先生摇了摇头，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面多谈。
“我二人自诩有几分才学，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那种刚步入官场的愣头青，除非您准备手把手带着小曦月，否则找不到比我们更合适的人。”
在他说完以后，一旁的许先生难得露出锋芒，脸上的傲气尽显。
白芨心里憋着笑，不知道怎么就有这种运气，还有人上赶着毛遂自荐当小四的老师。
她假装在思考，沉默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开口，“可以，但本王有一个条件。”
“什么？”
“本王不想过早暴露属意的继承人是曦月，所以你们必须把另外三个小子也收下，你们可以不教，但名头必须借出来。”
两位先生对视良久，最终只能答应，谁让小曦月惹人疼呢，一个老师的名头而已。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