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平静往前，来到一年中最冷的腊月。
自打有了多陪陪孩子的觉悟，白芨指使起下面的人做事越发有心得，甩手也甩得更彻底。
而随着天气变冷，又不用亲自动手去做什么，猫冬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虽然按照地理位置来算，宁水尚属于南方的范畴，但着实冻死个人。
砰砰。
“娘，你起来了不，今天有大集，你要和我们一起赶集吗？”
“你先去吃饭，娘跟你们去。”
“哦，娘，我们等你哦。”
小四得意地冲门口的杨氏挥挥手，立马冲到院子里对哥哥和小伙伴做出个搞定的手势。
“小妹，你是最棒的。”
白斯年手里提了个小篮子，得知妹妹成功把娘亲叫了出来，毫不吝惜地夸赞一波。
白斯辰和白斯泽也十分捧场，纷纷竖起大拇指，“嗯，很棒。”
面对三位哥哥的夸奖，白曦月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刚刚我是直接敲门的，娘没有用石子丢我，嘿嘿。”
几个小家伙弄出的动静不小，白芨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到还泛着黑的天空，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好精力，有想玩的什么都顾不上。
窗户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雾气，这些孩子却没一个怕冷。
如果换成别的活动，她可能就拒绝了，大冷天出门不如多睡一会，可自己记忆中上一次赶集已经是好多年前。
简单吃过早饭，换上厚袍的白芨牵起两个小姑娘的手走在前面，三兄弟则是手拉手跟在他们的寅虎叔叔身后。
“娘，你最近怎么都不穿那些亮闪闪的衣服了？”小四心里很好奇，她可是有机会就穿代表王女身份的衣服，多好看呀。
“脏了没得换，比不了你这个小丫头，都把人家过年才能穿的天天套身上。”
白芨半真半假地调侃了闺女一句，但说的也是事实，谁的衣服都没她的多，专门腾出一间屋子都不够。
光是王女正服，她爷爷、亲爹就准备了不下十身。偏偏这小丫头还是个属貔貅的，一堆堆地收，一件也不丢。
“那娘你没衣服穿了记得跟我说哦。”
小四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本正经地叮嘱了一句，随后回头给哥哥们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她现在不仅给亲娘打工，同时还给爷爷打工，要是那些衣服娘不穿，就赚不到钱了。
白芨懒得去管这几个孩子又在玩什么，注意力全放在了村口的那条大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各式马车，万分不解。
赶集从古至今一直都存在，到底有多久的历史很难说清，但通常都是因为交通不便，或者远离县城的地方，自发形成的交易场所。
赶集一图个热闹，二一个主打实惠，偏远地方的老百姓兜里没有多少现钱，以物换物在大集中不罕见。
可是，专门赶着马车来凑这个热闹，城里的人有这么闲？
“对了小四，你们说的集在哪？”
“啊，娘你不知道的吗，就在河边呀，今天是十二月初一，是最大的集呢，会有好多人的。”
听到确切的地点，白芨立刻想到了河边的黑市，可还是有些不理解。
村子离县城不过二十里，用族人的话来说也就一脚的工夫，方便得很。况且村里本来就有市集，按理说不应该在附近出现这种大型交易场所才是。
心中生出了一丝好奇，她也没有再问什么，任由小四拖着自己走。
仅仅两个月不来，小河已经大变样，河岸到处都是人工的痕迹，而所谓的集就是沿河一字排开，向两边无限延伸的各个摊位。
除了岸上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密密麻麻停泊在河面的船只，更是将不怎么宽的小河塞了个满满当当。
几个小家伙一到地方就精神了，三两步跑到大集的入口，找到已经忙碌许久的白明理。
“村长伯伯，我们来了。”
“曦月小姐，小公子，你们的摊位留好了，是甲字二十七号，我让瑶瑶带你们过去。”
“谢谢。”
小四一把牵住白瑶的手，回头还不忘跟亲娘招呼一声，“娘，我和哥哥们先去摆摊了，你随便玩，今天我请客。”
白芨瞪了瞪眼睛，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得挥了挥手。
但看到白正文、张良才等一众在村里说得上话的人都现身了，她大概知道这里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大小姐。”
“大小姐好。”
“大小姐，您今天好早啊。”
一众人纷纷打着招呼，唯独李家的叔爷还是那么憨，一张嘴就引得大家低头闷笑，连老伙计张良才都是一脸嫌弃的表情。
都说多少遍了，早这个字不能在大小姐跟前说，你不但说了，还特意强调今天，真是……
白芨也乐了，依次和他们照了面，耳中听着各种此起彼伏的揽客声，慢慢踱步到白明理身旁。
“这些牌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看到大小姐抓起小木牌把玩，白明理放下手中的笔，笑道：“这是对应摊位的号牌，为了防止有人进来捣乱，卖货的需要交一定的钱财，等关了市再退给他们。”
“哦，这不就和望山镇一样？”
“是的，我们和刘老爷子一起想的法子，一式两份不容易丢。”
白芨点点头，抬头朝市集里面看了两眼，问道：“那些只想赚个几文钱贴补家用，临时带一点点东西过来卖的怎么办？”
白正文等人离得不远，一听这话立马相互看了一眼，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大小姐，我们会按照一般的行市估价，出面收下他们的东西，然后统一放在村里的摊位售卖。”
“文叔，我之前只知道这里有个黑市，这么大的集什么时候弄的？”
“也没多久，大小姐您去里面逛逛吧，今天很热闹。”
发现这些人的眼神有点奇怪，白芨皱了皱眉，随后抬脚越过了卡口，直接进入拥挤的人流。
望着她消失的背影，白明理的脸色立马变了，跟吃了苦瓜似的。
“爹，叔爷，你们确定大小姐真会喜欢这里吗？”
“怎么不会？”对着自己的亲儿子，白正文可没其他人那么客气，上手就是一巴掌，“我都没说你呢，把人诳进去都不会？”
“这也不能怪我，大小姐明明是个喜欢安静的性子，您几位非得给她弄个热闹的大集出来，我这心里不是没底么？”
“哼，你才吃几年饭，就敢说了解大小姐？”
张良才拉了拉白正文的袖子，站出来当了和事佬，“明理，你和张茂还年轻，有时候太容易相信眼睛。
大小姐是喜欢安静不假，可她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站在角落，看别人热热闹闹，就如她刚来的时候一样。”
白明理顿时不说话了，论起做人方面的道理，村里只有已故的太叔公能比得过张叔爷。
“叔爷说得对，我以后想事情一定想全面一些。”
“呵呵，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身子骨还算硬朗，争取多活几年。”
张良才这句玩笑话让白明理稍稍送了口气，也把一众年纪不小的人逗笑了。
他们瞒着大小姐偷偷弄了个大集，甚至让曦月小姐把人叫出来，只是想报答一二。
在太上皇透露出大小姐未来会离开村子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她为什么今年要让村子做这么多事，完全不像五年前那样慢慢来。
大小姐应该是在担心吧，担心以后顾不上这边。
而只要有了模子，哪怕人不在村里，大的方向上是不会错的。
面对这样一个一心为族人着想的大小姐，他们能做的有限，只能送她一份热闹了。
但愿她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