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咱们这是去哪里玩呀？”
“州城。”
“啊？”
与小姐妹一起扒车窗的小四，听到此行目的地是淮宁之后，那股期待的劲头顿时少了三分。
“你不想去？那正好，我能少带两个。”
“谁说不去了，人家随便问问嘛，要去的。”
白曦月深知亲娘的品性，那是说不带就不带，连忙拉着胡莺上车坐好，又转头示意几个哥哥跟上。
对于平常只能待在村里，连县城都很少去的孩子来说，能出村子就是好的，尽管他们才从淮宁回来不久。
三个哥哥很信服妹妹在娘面前撒娇耍赖的本事，速度一点也不慢，一股脑爬了上去。
白芨看着车厢里排排坐的五个孩子，眼底闪过一丝恶趣味，随后也不管他们，转头跟白明理等人交待着什么。
“大小姐，我明白了，您放心，不会出岔子的。”
回想起大半个月前送别太上皇的场景，白明理怎么也没想到，各家各户庆贺元宵的彩灯还没摘下，自家大小姐又要出门了
虽说只是出去几天，但把孩子都带在身边的举动，总让人忍不住多想。
“嗯，记住稳字当先。”
白芨简单提及自己的行程和归期，其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摆明了以后不会插手具体事务的态度。
“张总管，定一块匾额挂在山庄外面。”
“王爷，匾上面的字？”想到大小姐的封号，张茂有点犯难，好像怎么刻都不对的样子。
“不用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就两个字，王府，懂吗？”
“是。”
张茂懂了，也彻底明白了爷爷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跟你媳妇的身份不一般，身上都担着不小的担子，日后千万分清主次。’
大小姐打算竖起王府与村子的界限了，挂匾只是第一步。
怎么说呢，有点像皇族和陛下之间的关系，王府是王府，白氏是白氏，但在大的层面上仍然是一个整体。
白芨特意观察了一番众人的表情，等他们琢磨过后，来到白青松面前。
“遇事多请教许大人、林大人和各位族老，日后我不在村里，王府所有僚属俱归你节制。”
“是，王爷。”
刚满十六的少年感觉肩膀一沉，大姐这话显然不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之前碍于太上皇在场，一应人员的封赏和授官仪式极为低调，可该有的品秩和官服应有尽有。
甚至，按照每个人干活的时间不同，王府还补发了前面的薪俸。
全新的身份和定制的官服让村里这个年过得更加热闹，而白青松以不到弱冠的年岁领到了王府长史一职，成为被人热议的话题。
说归说，却没人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什么不对。
哪怕大家都是亲戚同族，也能分个亲疏远近，青松是大小姐的亲弟弟，几个孩子的血亲娘舅。
“好了，都回去吧，我处理完淮宁的州务就回来。”
“恭送大小姐。”
白芨轻轻点头，很满意自己眼前看到的，转身朝着村外走去。
族老穿族服，办事的穿工作服，也能够像模像样地行送别礼，草台班子渐渐有了几分正式的味道。
回过神来的众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互相打量了一下，随后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惊蛰姐姐，大小姐怎么往河边去了？”
王蔓还是那种稍显单纯的性子，等陈延年游学归来，领了学官的职位，更是整天乐呵呵的。
而惊蛰在主理全村女子事务几个月之后，理念已然与当代主流女性不同，价值观上面有了明显的差异。
成婚，这种关乎女子一生的进程，在她看来也就那么回事。
责任和理想并不冲突，大姐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她有最好的机会，能过完全不一样的日子，只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大小姐在教孩子呢，也不知道小四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啊，那小曦月岂不是会很失望？”
一旁的沈清婉听到这边的动静，小声说道：“蔓蔓，小点声，别误了大小姐的事。”
“哦。”
她们三人是除了女官之外，仅有的三个与男子同官同职的存在，被村里的大小媳妇和姑娘视为榜样，极为显眼。
白明理朝媳妇那边看了眼，大概懂了大小姐的打算。
待学堂一建成，那位教授刺绣的余大师，不出意料也会有官职，以后类似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他能想到的，那些精于人情世故的老一辈早就想到了，从大小姐成为王爷那一刻开始，这里就是与众不同的。
众人各自揣着独有的想法陆续离开，返回村里商讨开年大计。
场面顿时冷清了不少，几个孩子终于察觉到不对。
“小妹，娘不见了。”
周围只有不少搬运货物的族人和亲卫，白斯年找了许久都没发现亲娘的踪影，这明显有问题。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白曦月，一听三哥的话立刻把脑袋伸出窗外，对骑在马上的亲卫队长问道：“杨叔叔，我娘呢？”
“回殿下，王爷是乘船去淮宁，车队是装货物的。”
白曦月：……
好哇，娘果然想丢下我们，太阴险了。
“大哥二哥三哥，快，我们去河边。”
得到答案的三兄弟也有点懵，恍恍惚惚地下了车，迈着小短腿跟在小妹后面奔跑。
“等一等，我们还没上去呢。”
小四体格最好，就算拉着一个人还是第一个冲到船头，截住了准备启程的旗舰。
“殿下，你们来晚了。”
“不算，娘骗了我们，她根本没告诉我们要坐船的。”
小四瞪大眼睛气鼓鼓的小模样活灵活现，看得船头的一众亲卫心头一软，有些不忍。
“殿下，王爷的命令是等你们半个时辰，现在……”
白曦月一听就觉得有门，小脑袋瓜子转得飞快，脚步缓缓后撤。
随后，在无数亲卫诧异的眼光中，她猛然前冲一跃而起，抓住牵引船只的锚铁，手脚并用地往船上爬。
扑通。
凭借小巧灵活的身姿，白曦月安然落到了船头，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林叔叔，娘让我问你，船怎么还没走？”
林队长脑子彻底宕机，完全不知道王女殿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戏精附体的小四可不管这么多，装模作样地朝下面看了一眼，惊叫道：“呀，哥哥们怎么没上来呢？”
“噗。”
好吧，这回所有人都明白了，殿下正在表演自己是从船舱里刚出来的样子，并试图让他们相信。
“嗤，殿下，您看，咱们怎么办？哈哈……”林队长实在憋不住，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快放踏板呀，这艘船是我二哥的。”
“是。”
不一会，在亲卫的接引下，岸边的四个孩子成功上了船。
“小妹，二哥以后都听你的，好东西全给你。”白斯泽刚踩上甲板，立刻跑过来抓紧小妹的手，跟看神仙一样打量着自己的妹妹。
另外两个哥哥也是一样，一左一右地站在妹妹身边，佩服得不行。
随着大船缓缓驶离岸边，发觉自己没有被亲娘甩掉的几人，爆发出惊喜的欢呼。
“曦月姐姐，姨姨在看我们。”
循着胡莺的视线，白曦月果然看到了坐在最顶层，正对下方举杯的悠闲身影。
她扬起头，狠狠冲上方皱了皱鼻子表达不满，眼神中写满了得意。
哼，我还是上来了哟，略略。
有了这一出，几个孩子天然结成同盟，准备共同对抗一点也不靠谱的亲娘。
白芨吹着风喝着酒，看到关系更为融洽的小团体，嘴角轻轻扬起。
人心险恶啊崽崽们，这才哪到哪。